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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杏儿登门告知文会就在两日后召开。
叶泽重伤未愈却暗自警惕：这场文化，恐怕暗藏杀机。
那夜的龙气风暴惊天动地，世子夏元吉在眼皮底下遭了刺至今生死不明，暗影卫指挥使李司长风急火燎往回赶。
这节骨眼上，把洛城文人士子、权贵高官都召集到醉仙居开诗会？
若说背后没有推波助澜、借势而为的手，打死他都不信。
这实在是在催命——要么赶紧好利索了去文会上当靶子，要么就在这床上继续装死。
“原来如此。”叶泽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倒要劳烦全城士子等候，叶某……惶恐之至。”
他扯了下嘴角，想做个笑模样，却被肋间牵扯的剧痛掐灭了，“只是……”
胡杏儿身子又往前倾了半分，月白斗篷的领口略松，露出一小段欺霜赛雪的脖颈，暖玉生香：
“叶统领勿虑，您这般诗才，纵是带些微恙，登临文会也必是众望所归的魁首，小女子到时定当…备好美酒佳肴，为统领助兴。”
她眼波清凌凌望过来，语速轻柔缓慢，却如藤蔓悄然缠绕。
“助兴？”
玉玄机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钉子，硬生生钉进这看似旖旎的空气中，
“杏儿魁首倒真是会打算盘，叶泽这伤没三五天下不了地，你是想让他被人抬着进去，躺着出来不成？”
胡杏儿眼睫轻颤，似受惊的蝶翼，看向玉玄机时带了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
“玉大人何出此言？杏儿岂敢，实在是文会已拖不得几日，统领他……”
“够了！”
叶泽骤然出声打断，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呛咳，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他胸口剧痛，气息断断续续，艰难地摆手示意玉玄机别再说下去。
喘了几口粗气，才又看向胡杏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然：
“魁首心意，叶某…心领了，文会之事，我会去的。”他的声音发虚，一副伤势沉重、心力交瘁的模样。
逐客令下得含蓄，却也清晰。
胡杏儿那秋水剪瞳在叶泽脸上流转片刻，将那抹不正常的潮红和额角的冷汗看得真切。
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担忧又浓了几分，终于轻轻颔首：
“如此…也好。天寒夜冷，统领务必好生将养。”
她站起身，月白斗篷拂过床沿，重新戴好风帽，临去前那一眼落在叶泽身上，意味深长，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清浅而惑人的笑：
“统领珍重，三日后…您可是文会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呢。”
她转身离去，步态依旧婀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利落。
清儿紧随其后，像一抹无声的淡影，出门前却顿了一下，从袖中飞快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扣，悄无声息地搁在门边的矮柜上，低声道：
“叶大人，这个…安神静心。”声音细若蚊蚋，说完迅速退出门去。
玉玄机的目光刀子般追着那枚温润的玉扣扫过，再射向门外胡杏儿的背影，直到院门吱呀合拢，彻底隔绝了风雪和那缕幽香。
屋内只剩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紧绷的死寂。
门关上的一瞬，叶泽猛地吸了口气，胸口那火烧火燎的剧痛感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他用尽力气微微偏过头，看向玉玄机那紧绷如弓的侧影。
“咳…文会比预想的快了太多。”
叶泽声音嘶哑低弱，每个字都带着扯动内伤的艰涩：
“胡杏儿看似提醒，实则是在告知我，我若不去，这场‘盛事’就缺了明面上那根顶风矗立的旗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暗影卫里…怕也没谁真的想等我好利索。”
他言下之意，徐司长就算快马加鞭，也未必来得及在文会前赶回镇住场子。
玉玄机霍然转身，红衣在幽暗光线下凝滞如血：
“她分明在逼你！这文会就是个火坑！洛城各方都盯着你这块刚出锅的热烙铁，刘家那老匹夫，恨不能生啖你肉！
世子遇刺，刘贤化灰，李司长不在，现在谁出面都压不住场面！你拖着这副残躯往里跳？”
叶泽没直接回答她，目光沉暗地扫过矮柜上那枚小小的玉扣，清儿留下的物件像一颗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
“玉姐…那玉扣，瞧瞧可有古怪？”他声音放得极低。
玉玄机冷哼一声，大步过去，指尖拈起那枚玉扣，动作快而谨慎。
入手温润，色泽是上好的奶白玉料，并无棱角，也察觉不到内里的夹层。
她指力暗运，试探着按压几处，依旧无异动，又仔细端详其表面天然柔和云纹，确认并非符文烙印，只是寻常饰物。
“就是块料子不错的羊脂玉扣子。”她语带不屑，随手丢回矮柜上，“哄你安稳赴死的小玩意儿罢了。”
叶泽眼底最后那点疑虑散去，只余下浓重的疲惫。
“不奇怪更好…”他闭上眼，似乎耗尽了力气：
“盯着些，这两天外面…恐怕要乱。”风雪更紧了，远处仿佛隐约传来梆子被冻住的沉闷敲击声，一下，又一下，迟缓得令人心焦。
夜色如浓墨，泼洒在洛城的街道和屋顶。
雪渐渐小了，却积蓄着更深沉的寒意。
镇守府内宅深处，那所被临时安排给叶泽养伤的小院被刻意营造出重伤静养的孤寂氛围。
玉玄机在廊下阴影里来回踱了两趟，身影无声融入角落。
院内只余正房窗棂透出一点豆大的昏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叶泽倚在床头模糊的身影剪影。
院外巷弄深处，屋檐落雪发出轻微扑簌声。
两道黑影，一壮一瘦，缩在背风的墙角。
“烧了三天灯火了，白日还有大夫进出，动静小了不少。”
稍壮的黑衣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长期风霜磨砺出的粗粝感：
“叶泽重伤不假。刘公那边传令，盯死！文会在即，绝不能让这小子溜了。醉仙居的胡娘子都亲自来请，他这次是骑上老虎背了！”
瘦长身影眼珠子在黑暗里闪着幽光：
“头儿放心，兄弟们轮流盯着，连只耗子钻出来都认得。
还有，刚飞鸽传来消息，李司长的队伍离城不过五十里了，明日天亮怕就能进城。”
风雪夜里的讯息传递带着刺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