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江慎怒了
白帝城,齐王府。
“啪嚓!”
一声脆响。
价值连城的钧窑天青釉撇口瓶,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齐王江慎脸色铁青。
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喷 射着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怒火。
“徐浩!匹夫!竖子!竟敢坏本王大事!”
他一脚将地上的瓷片踢得更远。
那张素来阴柔俊美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显得有些狰狞。
跪在地上的信使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废物!一群废物!”
江慎犹不解气,指着信使破口大骂。
“连一个老匹夫都算计不了!本王养你们何用!”
旁边侍立的谋士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劝道。
“王爷息怒,徐浩此举,确是出人意料。”
“他以阖族性命为江定安铺路,这份决绝,倒也算个人物。”
“只是…… ”
“他这么一死,的确打乱了王爷的部分计划。”
江慎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但眼底的阴鸷却愈发浓重。
他踱了几个来回,猛地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徐浩死了又如何?他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江定安那小畜生了?天真!”
他转向谋士,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林若雪还在本王手上!江定安最在乎的,不就是他那个娘吗?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王爷英明!”
谋士连忙奉承。
“只要林若雪在手,江定安便如困兽,迟早要向王爷低头!”
江慎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随即又变得狠厉。
“传令下去,给晋安那边再添把火!”
“就说江定安不孝,其母在我手中受尽折磨,日夜盼儿来救!”
“我倒要看看,他江定安还有没有心思在晋安城当他的‘平叛英雄’!”
“还有,赶紧把东方白给我叫回来,也不知道他回京城干什么去了。”
“是!”
江慎坐回椅子上。
晋安城内,江定安并不知道江慎又在酝酿新的毒计。
战事初歇,江定安片刻不歇。
立刻投身晋安城的乱局。
晋安城刚从一场内乱中挣脱,街头巷尾尚存惊惧。
江定安头一件差事,便是命人将安民告示贴遍全城。
徐浩已伏诛,城内宵小若敢趁乱生事,格杀勿论。
紧跟着,城中粮仓洞开。
一袋袋米粮分发到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手中。
城里渐渐有了些安稳气象。
徐浩一死,晋安守军没了主心骨。
江定安的兵马冲杀时,溃了一批。
剩下的都缩在营里,六神无主。
江定安没给他们太多犹豫的空当。
一道军令下去。
残兵败将悉数归入麾下。
卓飞昂和李虎瞅着江定安将徐浩的尸首挂上城楼。
心里头那股劲儿还没完全顺过来。
可眼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城里这些盘根错节的麻烦事一件件理顺。
街面上也一天比一天太平,两人原先那点嘀咕,也就不好再提了。
主公行事,自有深意。
他们如今能做的,便是全力配合。
然而,当江定安亲自检阅这批新收编的晋安守军时。
他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校场之上,黑压压站着千余名士兵。
说是士兵,却更像是一群叫花子。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甲不整。
许多人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手中拿的不过是些削尖的木棍,或是锈迹斑斑的腰刀。
队列更是歪歪扭扭,站没站相。
松松垮垮,毫无军纪可言。
江定安只是让他们站了一炷香的军姿。
便有不少人开始东倒西歪,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偷偷打起了哈欠。
卓飞昂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凑到江定安身边低声道。
“主公,这帮兵痞,怕是比咱们刚起事那会儿的弟兄还不如!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江定安默然。
卓飞昂的话他听进去了。
这帮晋安兵,平日里让徐浩和江慎折腾得没了魂。
哪还有兵样。
靠他们去顶周猛那十几万饿狼,做梦!
江定安嗓子有些发沉。
“没支硬队伍,别说打周猛,晋安城都悬!”
他扫过校场上那些懒散的兵痞,眼里却跳动着什么。
“没精兵,老子自己练!今儿起,我亲自带他们!”
卓飞昂先是一愣,跟着眼睛就亮了。
“主公这招高!您亲自上手,这帮兔崽子保管不一样!”
江定安立刻拉着卓飞昂合计,弄了个狠招出来。
……
第二天,天蒙蒙亮。
军号就跟催命似的响遍了军营。
晋安那帮老兵蛋子,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薅出被窝。
骂骂咧咧地被赶到校场。
等着他们的,是江定安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还有卓飞昂手里那根碗口粗的军棍。
江定安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里。
“今儿起,操练都按我的规矩办!谁不服,军法伺候!”
接下来的日子,对这帮晋安老兵。
可真是活受罪。
天不亮就得爬起来练,队列、拼刺、对打、背着东西跑山……
一桩桩要命的科目,把他们往死里折腾。
江定安收起了平日的和气。
在训练场上脸绷得铁紧。谁敢动作走形,或者想耍滑头。
卓飞昂的军棍立马就到。
江定安的骂声也跟着劈头盖脸下来。
“给老子站直了!早上没塞饱肚子?”
“枪都端不稳,软得跟娘们绣花似的!想给敌人挠痒痒?”
“这点苦都熬不住,还当个屁的兵!滚回家抱娃去!”
那帮老油条起初哪个不是哭爹喊娘。
怨气冲天,还有人想暗地里使坏。
撺掇大伙儿磨洋工。
可江定安手腕硬,卓飞昂下手狠,几个闹得最凶的刺儿头被拖出来当众狠揍。
打得皮开肉绽。
这么一杀鸡儆猴,剩下的人那点懒骨头也给磨掉了,再不敢炸刺儿。
每天累得跟三孙子似的。
伙食倒真是见了荤腥。
江定安把缴来的东西先紧着军队,保他们天天能啃上肉。
这么一软一硬地招呼,还真管用。
就这么几天狠练下来,这帮晋安兵。
家伙还是那些破烂,衣裳还是那身旧的。
可人那股劲儿,跟先前完全两样了。
队伍站得是直了,看人的眼神也凶了些。
操练起来,倒真有几分兵的架势了。
离精兵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可至少不是先前那群一碰就散的孬货了。
江定安瞅着校场上这些兵有了点样子,心里也松快了些。
晋安城这边一有动静,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
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大姜。
徐浩反了,被砍了脑袋。
江定安带着人平了叛,保住了晋安。
这事儿一出,朝廷上下都炸了锅。
有人夸江定安够忠够勇,不念旧恶,替国除了害。
也有人嘀咕,说他这是趁机抓权,野心不小。
还有人把他跟齐王江慎那点旧账翻出来。
猜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道道。
这么一来,江定安这三个字,又成了整个大姜上下嚼舌头根子的话题。
江定安正卯足了劲儿备战,晋安城也刚从废墟里缓过点气来。
眼看一切都往好道上走了。
这天下午,一个在城外放哨的探子,慌里慌张地骑马冲进城。
直奔太守府。
“主公!不好了!”
探子滚鞍下马,一头冲进议事厅,嗓子都发飘。
“城外…… 城外十里地,有……有京里钦差的仪仗!”
“钦差?”
江定安正跟卓飞昂,李虎合计军务,听见这话。
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江慎现在,人不知在何方,但绝不会偃旗息鼓。
京城钦差到此,有没有他的影子,很难说。
是福是祸?
朝廷对于他江定安 “平叛” 之功,究竟会如何论处?
是嘉奖封赏,还是……
秋后算账?
江定安的眉头,再次紧紧锁了起来。
晋安城的上空。
似乎又蒙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