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兵临城下
一线天，名副其实。
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陡峭石壁，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行的蜿蜒小道。
夜色下，更显得阴森可怖。
仿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将所有闯入者吞噬。
江定安裹在队伍中间行进。
四周能听见的，只有士兵们闷着的喘 息。
脚踩碎石的哗响，还有风刮过峡谷的空洞回音。
李虎领着斥候营的好手走在最前头。
脚步放得极轻，贴着暗影摸索前进，扫清路上的绊脚石。
周遭静得吓人。
人人攥紧了手里的家伙。
这鬼地方路窄难行，掉下去就是个死。
队伍走到一半，前头冷不丁响起一声短促的口哨。
那是斥候的警讯。
队伍立时钉在原地，人人摒气凝神。
刀枪出鞘的声音细微可闻。
没多会儿，李虎贴着山壁溜回来，凑到江定安耳边，气息压得极低。
“主公，出口那边撞见一伙周猛的哨兵，七八个人，围着火堆打瞌睡。”
江定安侧过头。
“能做了？”
李虎嘴角一扯，露出口白牙，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放心主公，看俺们的！”
他随即点了几个身手利落的弟兄，借着夜色和石头遮挡，猫着腰，分头潜了过去。
江定安领着大队人马伏在原地不动。
四周只有风声，时间好像凝住了。
只有远处周猛大营方向传来的吵嚷，提醒他们耽搁不起。
天快亮时，李虎回来了，脚步轻快不少，嘿嘿一笑。
“完事了。几个瞌睡鬼，吭都没吭一声。”
队伍重新开拔。
赶在东边天际发白之前，这支人困马乏的队伍总算钻出了一线天。
人人脸上既有疲色，又透着几分侥幸。
回头望，十里泉山谷那边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喊杀声顺风飘来。
周猛的大军已杀进谷里去了。
但此刻，他们已经暂时摆脱了那张死亡大网。
“全速前进！目标晋安城！”
江定安没有丝毫停留，立刻下令。
顾不上疲惫和饥饿，所有人迈开双腿，沿着荒僻的小路。
朝着晋安城的方向狂奔。
伤员在同伴的搀扶下，咬着牙，一步不落地紧紧跟随。
他们知道，现在停下来。
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死路一条！
急行军持续了大半天，就在距离晋安城只剩下最后几十里路程时。
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快马加鞭地冲了回来。
脸上带着惊惶。
“主公！前方发现大队骑兵！装备精良！看旗号…… ”
“是晋安王府的亲卫骑兵！”
“就是之前那支五百人的精锐！”
“他们好像是接到了命令，正在回防晋安城！”
“我们……我们跟他们撞上了！”
狭路相逢！
江慎这支精锐骑兵，如同算准了时间一般。
恰好堵在了他们前往晋安城的必经之路上！
退？
后面是随时可能追上来的周猛大军！
战！
对方是五百精锐骑兵，以逸待劳。
而自己这边是步兵为主，且经过一夜突围和急行军，早已人困马乏！
“**！真是阴魂不散！”
卓飞昂啐了一口，握紧了手中的刀。
江定安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没有退路了！”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前方。
“卓飞昂！带你的人，跟我正面冲垮他们！弓弩手！自由射击，给我狠狠地打！其他人，准备接战！”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江定安一马当先。
朝着那片烟尘滚滚的骑兵阵列冲了过去！
卓飞昂咆哮一声，带领着同样红了眼的精锐步卒，紧随其后！
“放箭！”
随着命令，刚刚装备不久的强弓硬弩发出了怒吼！
密集的箭矢朝着冲锋而来的骑兵泼洒而去！
噗嗤！噗嗤！
猝不及防之下，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
“敌袭！结阵！”
对面的骑兵指挥官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
厉声呼喝着，试图稳住阵脚。
江定安的人马又累又乏，刚逃出一条生路，转眼又被堵死。死里逃生反而激出了凶性。
新发的弓弩帮了大忙，威力比想的还大。
硬是把骑兵的第一波冲锋给挡了回去。
荒野上，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就是一场死战。
骑兵仗着马快，反复冲击，想把步兵阵冲散。
江定安这边的人就靠着一股子蛮勇，互相拉扯着，死活不退，跟骑兵搅成一团。
挥刀就砍。
刀子碰刀子，血点子乱溅。
人倒，马嘶，喊叫声混成一片。
乱军里，江定安眼睛盯住了一个穿亮甲，扯着嗓子喊话的军官。
那是江慎的人，叫赵奎，出了名的能打。
“老卓！这边！”
江定安喊了一声。
卓飞昂正砍得起劲，扭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一对，不用多说。
立刻合力冲向赵奎。
江定安的刀专往刁钻地方招呼，逼得赵奎的护卫手忙脚乱。
卓飞昂大开大合，那把厚背刀抡开了，劈倒挡路的骑兵，往前趟出一条道。
赵奎看两人冲自己来了。
提防起来，抡起长槊就挡。
江定安瞅准机会，横刀一架，“铛” 一声响，震得他胳膊直麻。
就这一下格挡的功夫，卓飞昂从旁边扑到，抡圆了刀，照着赵奎脖子砍下去！
赵奎吓了一跳，赶紧回槊去架！
“咔嚓！”
卓飞昂力气太大，一刀把赵奎的槊杆给劈断了！
赵奎还没回过神，江定安的刀跟着就到了，在他喉咙上一抹。
血一下就喷了出来。
赵奎眼睛瞪得老大，手捂着脖子，晃了两下，一头从马上栽倒，扑腾几下不动了。
“赵将军死了！”
“将军被杀了！”
主将阵亡，如同抽掉了这支精锐骑兵的脊梁骨！
原本严整的阵型瞬间崩溃，士兵们开始慌乱。
各自为战，甚至有人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杀！给我杀光他们！”
江定安抓住机会，振臂高呼！
士气此消彼长！
江定安的部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失去了指挥的晋安王府亲卫骑兵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一场恶战下来，江定安这边也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
但总算击溃了这支精锐骑兵，扫清了通往晋安城的最后一个障碍！
“别管那些逃兵了！收拢部队，继续前进！”
江定安顾不上打扫战场，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下达了命令。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支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却眼神狂热的队伍。
终于，在第二日的黄昏时分。
巍峨的晋安城墙，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尽头！
城墙高耸，旌旗猎猎。
近了！更近了！
复仇的终点，救赎的希望，就在眼前！
按照事先的约定，李虎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搭弓上弦，朝着天空射去！
咻！
尖锐的破空声在寂静的黄昏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城墙上那个预定的位置。
片刻之后，就在西水门城楼的角落里。
一团微弱的火光，按照约定的频率，闪烁了三下！
徐浩的内应，就位了！
江定安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夕阳下闪耀着嗜血的光芒。
指向那扇即将为他们打开的城门！
“弟兄们！”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力量。
“报仇雪恨，就在今夜！”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