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破釜沉舟
江定安的决定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与其被周猛的大军像碾蚂蚁一样碾死在这山谷里。
或是被江慎的骑兵堵死后路活活饿死。
不如豁出去。
杀回晋安城，搏一个未知的前程！
死中求活！
短暂的沉寂后，整个十里泉山谷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亢 奋。
压抑、恐惧、绝望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火焰彻底点燃！
“他**！跟主公干了！”
“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杀回晋安！抢钱抢粮抢娘们…… 呃，救老夫人！”
士兵们被迅速动员起来，新缴获的兵器被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崭新的刀锋，沉重的盾牌。
还有那些寒光闪闪的弓弩，让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嗜血的光芒。
就连一些伤势不算太重的伤兵。
也咬着牙，拄着拐杖，领了一把短刀别在腰间。
卓飞昂更是抓紧这最后的时间。
将还能动弹的士兵全都赶到了临时开辟的训练场上。
“盾牌！盾牌给老子举稳了！想活命就给老子顶住！”
“弓弩手！看准了再射！别他**浪费箭矢！”
“刀盾配合！给老子冲！动作快点！没吃饭吗？！”
训练场上杀声震天，卓飞昂的咆哮声。
老兵油子的喝骂声，新兵蛋子的嘶吼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股狂热而悲壮的交响。
人人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磨砺身手，定稳心神。
大伙儿心里都悬着一根弦。
下一仗，许就是终局了。
李虎那边也没停歇。
借着徐浩那条暗线，城里的消息接二连三地送了过来。
李虎摊开一张皱巴巴的布帛，上面线条歪扭，递到江定安面前。
“主公，西水门那边，王启年的人已经就位。”
“这是他凭着记性画的地牢图，画得糙，但几个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标出来了。”
他指了指布帛。
“另外，江慎手下有个叫‘鬼手’张三的，管着醉花楼的守卫。”
“这人贪杯，每天亥时，雷打不动要下地牢转一圈。”
江定安接过布帛，手指抚过那些粗糙的标记。
目光沉凝。
鬼手张三……
亥时……
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这些新消息。
让江定安原定的计划又清晰了几分。
他当即调整部署。
他自己带队，挑最悍勇的弟兄，卓飞昂打头阵。
趁着夜色，待徐浩那边水门一开。
立刻冲进去，目标醉花楼，抢人！
李虎带另一拨人断后，死守西水门，决不能让主力被堵回来。
同时，要在城西放火、闹事。
动静越大越好，把江慎的人引开。
给主公他们腾出救人的空当。
陈默留下，带几个靠得住的老兄弟，守着山谷里剩下的家当。
还有那些动不了的伤号。
计划定了大半，江定安的视线落向角落。
那里坐着秦玉莲。
带着她突围，无疑是个巨大的累赘，目标太大。
但若是留下，万一突围失败。
周猛攻入山谷，此女落入周猛之手，岂不是遂了敌人的意？
江定安思虑再三，最终决定。
“将秦玉莲转移到后山最隐蔽的那个废弃矿洞里，派十个最可靠的弟兄。”
“由陈默亲自负责看管。”
“告诉她，我们若是败了，她也活不成。”
“想活命，就祈祷我们能成功杀回晋安！”
这既是预防万一的后手，也是对周猛的一种无声牵制。
只要秦玉莲还在他手里一天。
周猛就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突围的前夜，夜色浓重，山风呼啸。
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呜咽。
江定安站在一块高岩上，下方是黑压压集结完毕的士兵。
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坚毅或带着伤疤的脸庞。
没有长篇大论的鼓动，他只是缓缓举起了那枚一直贴身佩戴，染着暗沉血迹的玉佩。
“这上面，是我**血！”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
“前面，是晋安城！那里有杀害我们亲人、抢走我们一切的仇敌！那里也有金银财宝，有你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
“后面，是周猛的屠刀，是江慎的罗网！要么，跟我杀出去，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要么，就留在这里，等着被剁成肉泥！”
“怎么选，你们自己定！”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杀出去！”
卓飞昂第一个拔刀怒吼，刀锋直指晋安方向。
“跟主公杀回晋安！”
“宰了江慎那**养的！”
“为夫人报仇！”
“杀！杀！杀！”
士兵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胸中的恐惧和不安，被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对未来的渴望所取代。
他们挥舞着武器，发出震天的怒吼。
声浪在山谷中激荡，仿佛要将这黑暗的夜空撕 裂！
就在此时，负责谷口瞭望的士兵神色慌张地跑来，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周猛…… ”
“周猛的抛石机…… ”
“已经全部架设好了！”
“看样子…… ”
“看样子马上就要总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名负责监视外围动静的斥候也飞奔而至。
“主公！江慎那支骑兵…… ”
“已经出现在十里泉东面不到五里的地方！”
“正快速向一线天入口移动！”
“他们想堵死我们的退路！”
周猛的总攻迫在眉睫！
江慎的骑兵即将封死唯一的生路！
时间。
已经不允许再有丝毫犹豫！
江定安眼中寒芒爆射，当机立断！
“不等了！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破夜空。
“一炷香之后，全军放弃谷口防御，从一线天，秘密突围！”
“李虎！斥候营立刻出发！给我扫清一线天出口的一切障碍！遇神杀神，遇佛杀 佛！”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
千余名沉默的士兵，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集结在一线天那狭窄的入口处。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锐利如狼。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
是通往晋安城的刀山火海。
身后，是即将被周猛大军淹没的山谷。
是步步紧逼的精锐骑兵。
退无可退！
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