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谷中暗流
江定安终于转过身，月光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眸子深处跳动着冷冽的光。
“传我命令。”
“第一，秦玉莲的命，必须保住。”
“她不吃，就撬开嘴灌！”
“用参汤吊着也行，死，不行！”
“第二，告诉那些嚼舌根的。”
他声音陡然转厉。
“我江定安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他们质疑？”
“复仇大计，岂容妇人之仁！”
“再有动摇军心者，按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让陈默去办，他知道分寸。”
“是！”
李虎领命，又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江定安重新望向残月。
他需要周猛的资源，需要时间。
更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
任何阻碍，都必须碾碎。
……
次日午后，周猛再次派人传唤江定安。
还是那顶中军大帐，周猛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他不再端坐帅位。
而是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
看到江定安进来，他抬眼。
审视的意味更浓，却也少了几分刻意的威压。
“你给的情报，核实过了。”
周猛开门见山。
“拓跋宏的粮草路线，确实走了黑风口。”
“你的人，消息倒是灵通。”
他语气平淡，但帐内亲卫能感觉到，大将军对眼前这年轻人的评价。
又上了一个台阶。
江定安微微躬身。
“雕虫小技，让将军见笑了。”
“哼，”
周猛放下棋子。
“既然情报无误，那我们的交易，可以谈下一步了。”
他踱了两步，停在江定安面前。
“粮食、药材、兵器，可以给你。”
“但在此之前，你得再拿出点诚意。”
“将军请讲。”
“西边五十里，有个叫血狼寨的马匪窝。”
“盘踞着数百悍匪，头目叫巴图，颇有些悍勇。”
“他们最近劫了我一批送往前线的军械，还杀了我的人。”
周猛盯着江定安。
“你去，把血狼寨给我端了，人头和军械带回来。”
“事成之后，你要的东西，加倍给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也是你能力的证明。”
江定安听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
他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需要站稳跟脚。
这样的话，这笔交易，来自周猛的援助。
他必须要。
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慢悠悠地走到沙盘前。
手指在血狼寨的位置点了点，又划向另一个方向。
“将军，这血狼寨盘踞之地，易守难攻。”
“强攻，我这点人手怕是损失惨重。”
“而且……”
他拖长了语调。
“此地距离北面拓跋宏的势力范围，不过百里。”
“若是我与血狼寨打得两败俱伤，动静闹得太大。”
“万一惊动了拓跋宏的人马。”
“他们顺藤摸瓜，查到是将军您在背后指使…… ”
“啧，将军暗中支持拓跋宏之事本就隐秘。”
“若再添一桩借刀杀人夺械的嫌疑。”
“怕是不太好向上面交代吧？”
周猛的脸色沉了下来。
江定安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顾虑。
他确实想借江定安的手除掉血狼寨这个麻烦。
顺便测试江定安的实力。
但绝不想因此暴露自己更深的图谋。
“你想说什么？”
周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将军息怒。”
江定安拱手。
“在下只是觉得，此事可以更稳妥些。”
“强攻不如智取。”
“将军只需提供血狼寨内部的详细布防图，再给我一百支能破甲的重箭。”
“以及寨中某个内应的联络方式…… ”
“我有把握，三日之内，将巴图的人头和军械。”
“悄无声息地送到将军面前，保证不惊动任何人。”
他抬起头，迎上周猛锐利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如此，既能达成将军目的，又能免除后患，岂不两全其美？”
周猛死死盯着江定安，仿佛要将他看穿。
这小子，不仅胆大包天，算计更是滴水不漏！
他提出的条件，看似是索取更多支持。
实则将风险巧妙地转移了，还顺带摸清了自己对血狼寨的渗透程度。
良久，周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笑。
是怒极反笑，也是一种复杂的认可。
“好！好个江定安！本将军就依你！”
“布防图、重箭、内应，一样不少！”
“但若三日后，我看不到巴图的人头，你就准备用自己的脑袋来抵吧！”
“一言为定。”
江定安脸上笑容不变，转身跟着亲卫离开大帐。
他从不怀疑周猛言语的真实性。
因为从始至终，他手里就有一个周猛拒绝不了的软肋。
秦玉莲。
帐内，周猛看着江定安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
与此同时，十里泉山谷。
陈默，江定安最信任的部将之一。
面色冷峻地站在秦玉莲的房门外。
屋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哭泣和挣扎声，以及强行灌食的动静。
陈默握紧了拳头。
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他没有动。
主公的命令，必须执行。
另一边，谷中校场。
几个私下抱怨的士兵被揪了出来，当众受了鞭刑。
陈默站在高处，声音如同寒铁。
“主公的决定，不容置疑！”
“谁再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杀无赦！”
谷中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压抑，却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暗流汹涌。
而身处周猛营中的江定安。
已经开始研究那份刚到手的血狼寨布防图。
灯火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光。
与虎谋皮，从来都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万劫不复。
而他江定安，从不畏惧下注。
……
晋安城外的官道，早就看不见了。
青儿眼前只有连绵的山，通往十里泉的路，又陡又长。
她像棵被风雨打残的小草。
在荒野里挣扎着移动。
白天就缩在草窠里或者哪个塌了半边的破庙里。
到了晚上，借着一点星光摸黑赶路。
脚底板磨烂了，血泡破了又结成硬痂。
走一步都疼。
身上的伤口沾了泥水。
开始发红流脓，一阵阵地刺痛。
饿得狠了，路边有什么野果子就塞嘴里。
有时还得跟野狗抢别人扔掉的馊饭。
好几次撞上搜查的官兵。
都靠着人小，加上反应快。
钻进路边沟坎或者树丛里，侥幸躲了过去。
能让她撑到现在的，除了挂念林姨。
就是手里攥着的那块玉佩了，硬邦邦的，贴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