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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见到这般动静,尤其是站在人群中正在呵斥老妇的衙役脸都黑了!
这……这……这不影响仕途嘛!
“怎么回事?”王冈仰头看看天色,淡淡道:“大过年的来催税?那些黑心豪强都不会这么干吧!”
“误……误会……”县令擦擦额头的汗,尴尬笑道:“一年两税向来由里正、户长收取,缴纳,今日县衙来人催缴,当是此户秋收时便当结清的青苗钱!”
王冈没有做过亲民官,对这里面的门道不是太清楚,但听这县令所说,也大致弄明白了。
大宋一年夏、秋两季收税,是由乡里的里长和户长完成,若收不上来,也是他们倒霉,自己贴钱交给县衙。
而青苗法实行后所借的青苗钱,则是由县衙收取,一般在秋收后最迟不过年底结清!
“这么说你们倒是颇为仁义了,秋收时的钱让他们拖到了现在!”王冈面无表情的说道。
县令躬身道:“卑职也是农户出身,知晓他们的不易,故多给宽限,可这世道总是不缺刁民!卑职一番好意,总是被他们当做可欺!”
王冈闻言,露出一丝笑意道:“欺一欺也没什么,治理一方还是以百姓安居为己任!”
“是是是!”县令连连点头,暗中松了口气,笑道:“御史教训的是!下官自当日日警醒!”
“这倒不用!我非你上官,也不知晓当地情况,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王冈摆摆手,换个话题道:“沧州这边百姓的税高吗?”
“比之以前少了许多!”县令笑道:“自熙宁五年介甫相公推行方田均税法,查出来许多隐田,又划分了田地等级,这税钱一摊,就少了下来,百姓也是受益良多啊!”
王冈满意的点点头,隐田这种事是免不了的,你多隐几亩就少交几亩的税,而且隐下来的田也不用按着朝廷的要求去种地。
但是朝廷也不是**,我虽不知道你有多少地,但我知道大宋有多少地啊!
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我说一个数,你们按这来交,这样一来,朝廷的。钱保住了,但百姓的负担就高了!
所以王安石行方田均税法,确实是强国富民之法。
但这个税法可谓是在刨大户的根基,其中的反对声有多大,可想而知!
然后王安石在熙宁七年就被罢相了,方田均税法也只推行了五路,而沧州所在河北东路便是其中之一。
王冈正想夸两句家叔为国为民,就听林渔向县令问道:“杂税多少?”
县令的笑容立刻僵了,半晌嗫嚅道:“跟两税差不多!”
“这么高!”王冈眉头皱了起来,他倒是知道有杂税这个东西,但却不清楚这税竟堪比正税。
所谓杂税是大宋不要脸的做法,五代之时,各国乱战,因此横征暴敛,以各种名义收钱,什么农具税,桑蚕税,盐税……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但大宋统一了他们之后,把这些地方收为治下,同时也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税给保留了。
最离谱的是南方还有身丁税,就是人头税,这也让不少南方很多地方有溺婴的习惯!
他未来老丈人章惇,当年就差点被溺死了!
连章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普通的百姓家。
县令无奈道:“这已经是数次减免之后的了!”
林渔冷笑:“你们就没弄些大斗进小斗出的戏码!”
县令慌忙叫屈:“绝对没有,王相公在位时制定了统一的斗!”
“呵,踢斗淋尖不也是你们的绝技吗!”林渔今日显得特别刻薄。
县令老脸涨的通红,张张嘴想怒斥这莽夫,可看看旁边的王冈又忍了下来。
王冈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争执,他自然不可能当着一个县令的面去斥责林渔,同样也没办法训斥这县令,毕竟很多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正税、杂税,外加免役钱,这些农户一年下来也就不剩什么了吧!唉,民生多艰啊!”
王冈想到汴梁的繁华,再看看这些一年都未必能吃一顿饱饭的人,不由多了几分唏嘘,缓了一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老妇!”
三人走到近前,就听那老妇哭诉道:“我就是个瞎眼老婆子,我是真的没钱啊!”
那衙役怒斥道:“别跟我装可怜!这是的官府的钱,没钱你卖房卖地也要还!”
“我家当初说不借你这什么劳什子青苗钱,你们硬逼着借,为了还你这钱,我儿子跟人外出贩货,腿还被人打断了!”
“休要废话!青苗法是朝廷之法,你这老妇这般污蔑,莫不是公然抗拒朝廷!”
衙役声色俱厉道:“再不还钱,我就将你法办!十字大街上砍了你的脑袋!”
“哎……不至于,不至于!”一个身穿胖袄的中年人走出来安抚道:“差爷莫要动怒,别人这乡野妇孺一般见识!这样,她家欠多少钱我来给……”
“不要!”没等那中年人把话说完,老妇就尖叫道:“刘德你不用假惺惺装好人!我家不借你那黑了心印子钱,我知道你就是盯上我家的地了!那是用我家老大和老二的卖命钱置办的,你想都不要想!”
“嘿,老嫂子,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刘德笑呵呵的说道:
“你家刘大虎死了,刘二虎下落不明,很久没来信了吧,估计也是一样,老三自不量力学人做买卖,遇到贼匪,打断了腿,你一个瞎眼老婆子要那几块地干吗?我这是帮你!”
老妇叫道:“你滚,我不要你帮!我家二虎才没有出事,我得留着地给他娶媳妇!”
“呵,好!这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刘德对几个差役一使眼色道:“几位差爷,既如此,这事我就不掺和了!”
为首的差役冷笑一声道:“那就别废话了!先抄她家,看看够不够还账,不够就把她家的地卖了抵上!另外把这公然抗法的婆子还有她那断了腿的儿子都押起来!”
说罢几个衙役就往老妇的房子闯去。
“不要!”老妇听着声音就胡乱去拦人,却哪里拦得住,反而被一个衙役一把推倒,坐在地上嗷啕大哭。
刘德一脸冷笑道看着这幕,还冲那衙役拱拱手。
围观众人也只敢小心议论,说是刘德勾结这衙役这样干过许多次了!但他们也只能看着,惋惜却无力!
正说话间,一个瘸着腿的年轻人被衙役一把推了出来,抱着腿,却咬牙一声不吭,只愤怒的看着这帮人!
“呦,小子!你不服!”一个衙役上前,狞笑一声,挥棍就要向他另一条腿打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