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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炷香后。
依然埋伏在京城外的十五万南疆大军不知道从城墙上流下来的血并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孟希越也并不知道城墙上都发生了什么。
他带着马车走过渐渐热闹起来的京城大街,最终停在了宫门前。
这个时候,宫门外已经有不少人正在等候,一看见孟希越出现便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孟希越目光扫过全场,很快便落在了最前方的萧子景身上。
萧子景的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吓人,两颊也瘦得凹陷了下去。
他披麻戴孝,一身粗布白衣,手里抱着的是萧延早已经死去多日的尸体。
这会儿京中的天气虽然已经凉快了不少,但一连停放了数日还不曾下葬,萧延**在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痕迹,一阵淡淡的难闻气息也渐渐散播看来。
“世子……”
看着孟希越走近,萧子景攥了攥拳头,面上露出一个无比悲戚的神情。
“景平王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的目光交汇一瞬,都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意味,孟希越故作疑惑地挑起了眉。
下一刻,萧子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朝着孟希越跪倒了下去!
“世子,本王听闻您今日要入宫与圣上见面,还请世子允许我一道同行,有些话,本王要问问圣上!”
他依旧抱着萧延,豆大的泪水落下,口气也十分生硬,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宫门前,一众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交换着眼神。
事到如今,这位安王世子想做什么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还愿意跟在他身边的,自然也都是他的拥护者。
昭德帝消失在人前的时间太久了,几份圣旨,几道语焉不详的口谕已经不能让满朝文武安心。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谢无咎和东厂更是活跃得过分。
再怎么说,安王世子也是皇家的血脉,比起被一个阉人把控朝堂,支持孟希越的人并不在少数。
只是这忽然冒出来的,披麻戴孝的景平王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说私事的时候吗?
身后的议论声,孟希越权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他俯身把萧子景从地上扶了起来。
闻着近在鼻端的恶臭气味,孟希越面不改色,只是等后退了两步才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请景平王一起吧。”
他点了点头,萧子景又猛地吸了吸鼻子,转头便第一个朝着宫门方向而去。
大红的宫门紧紧合拢着,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沉沉吸了一口气,萧子景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开门!我要见圣上!”
一众大人们不由得都被他这举动震得哆嗦了两下!
这,这可是宫门啊!
景平王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连宫门都敢踹?
萧子景这会儿也权当自己听不见身后的重重动静,抬脚又是重重一下,发了狠地朝着宫门再次踹了上去,“开门!”
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索性,就把事情做得再绝一点!
叫开宫门,无论如何,他都是给孟希越办事的大功臣,而经过他这么一番举动,孟希越还想要名声的话,便也绝不可能把他留在朝堂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他恐怕要一辈子背着一个疯子的名号了。
悲哀地想着,萧子景第三次抬起脚,狠狠踹在两扇宫门的空隙之处!
木头做的门板敌不过他的力气,被踹得摇摇欲坠,里面的门闩终于被这一脚踹断,砰地一声弹开来。
宫道出现在众人眼前,门里却依旧是空无一人。
没有御林军和金吾卫,甚至连东厂的锦衣卫都没有!
偌大的前朝死一样地寂静着。
怎么是这样的?
预想之中的激烈打斗场面并没有出现,不只是萧子景,就连孟希越都愣了愣。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众大臣们也纷纷朝着孟希越看了过来,沉默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箭在弦上,孟希越定了定神,努力将心中又升起的那丝不安压下,大步朝敞开的宫门而去。
一步,两步,抬脚迈过宫门高高的台阶之时,孟希越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眼下大门朝里敞开着,若是这门后藏了人——
牢牢攥紧了袖中的**,孟希越却平安无事地跨过门槛,走进了宫中。
门后没有人,其他地方也还是没有。
松了口气,孟希越又感到方才那股不安越发猛烈地涌了上来。
怎么会没人?
可惜已经来不及再让他多想了,确认孟希越一切安全,萧子景便抱着萧延的尸身,毫不犹豫地第二个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大人们也齐齐跟随而上!
事到如今,孟希越只能定了定神,朝萧子景点点头,而后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踉踉跄跄地越过孟希越的脚步,萧子景凄惨的哭声很快就在空荡荡的宫殿外回响了起来。
他脚步虚浮,动作却不慢,在萧子景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又一次来到了乾清宫外。
这一次,不需要孟希越再做任何努力,从殿中传来的声声嘶吼便让在场的大人们齐齐变了脸色。
“是圣上的声音!”有人瞪大双眼喊着,“这,圣上这是怎么了?”
除了声音,昭德帝嘶吼哀嚎的架势仿佛正在经受着莫大的痛楚,和大人们印象中圣上运筹帷幄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孟希越的嘴角隐秘地勾了勾,面上是与众大人如出一辙的惊惶不安。
“圣上?圣上!您还好吗?末将要进去了!”
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知道自己的话注定得不到回应,孟希越掐着时间,等殿中又传来一声无比凄惨的长啼,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冲上前去,一把推上了殿门!
心知殿门定是上了锁,孟希越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却没想到手下一空,猛地将两扇大门推得砰地一声大敞开来!
一阵熟悉的,难闻的药味弥漫在鼻端,孟希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圣上?”他有些瓮声瓮气地呼唤着。
烟雾中,有黑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