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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的女声回荡在病房里，像一把锋利的冰刃刺入顾霆琛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晃，不得不扶住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哪怕心中早有预感，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胸腔里翻涌的痛楚还是让人几乎窒息。
那只无形的大手仿佛直接捏碎了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星星……”顾霆琛的声音沙哑至极，向来挺拔的肩膀颓然垮下。
“不要……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深邃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哀求。
只可惜，并没有换来眼前人的心软。
宋南星始终平静地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既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只有一片释然的淡漠、
“顾先生，不要自欺欺人了。”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我们已经纠缠得够久了，是时候做个了断。”
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身上。
等待着他的决定。
卡洛斯医生尴尬地站在原地，林婉则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顾霆琛的喉结剧烈滚动，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不想离婚，不想放手。
他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心，只等妹妹痊愈之后，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弥补她。
前提是她还在他的身边。
“我……”
顾霆琛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
顾清瑶的心电图骤然变成一条直线，各项生命体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
她的胸口几乎停止了起伏，唇色呈现出骇人的青紫。
“上帝啊！”
卡洛斯医生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检查着仪器。
“顾总，必须立即手术，再拖下去，病人必死无疑。”
接着，他慌乱地转向宋南星，声音里带着哀求。
“宋小姐，人命关天，求您先想办法稳住病人的情况吧。”
宋南星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顾霆琛身上，纤细的手指搭在檀木针盒上，只等他一个点头就会立即施救。
一霎那，时间仿佛停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顾霆琛高大的身影僵立在病床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死死盯着妹妹灰败的脸色，眼前不断闪现出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年纪轻轻的顾清瑶为了自己，主动引走绑匪，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滴——”
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
顾霆琛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指腹上赫然沾着刺目的猩红。
“我……签。”
这两个字像是从他灵魂深处硬生生挖出来的，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话音刚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心脏处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那疼痛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
此话一出，宋南星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纠缠半年的离婚拉锯战，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她没有食言，利落地取出银针，在顾清瑶的百会、膻中等穴位迅速下针。
随着银针轻颤，监护仪上的数字渐渐回升，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止。
但这仅仅是暂时的稳定。
宋南星很清楚，现在顾清瑶是自己离婚的唯一筹码。
在见到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前，她不会真正出手救治。
顾霆琛闭了闭眼，颤抖着拨通电话。
“孙助理，准备一份离婚协议，立刻送到医院来。”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凌迟。
卡洛斯医生不懂这些情爱纠葛，满脑子都是即将攻克医学难题的兴奋。
但当他检查完各项指标后，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血液库存不够了！”
顾清瑶的血型极其罕见，RH—null型在全球都屈指可数。
顾家耗费多年心力，也只找到林婉这一个匹配者。
听到这里，林婉突然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找回了自己的价值。
“让我来吧。”
卡洛斯却摇了摇头：“不行，你刚献过血，血液浓度不够。”
他焦急地抓了抓头发，唉声叹气：“该死，短时间内去哪再找一个RH—null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宋南星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用我的吧，我也是RH—null型。”
病房里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顾霆琛面色平静，仿佛早已知道这个事实。
确实，当年宋南星嫁入顾家时的婚检报告，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血型？
可这些年，他却始终选择用林婉的血，从来没有向他的妻子开过口。
甚至隐瞒了妹妹病重的消息。
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卡洛斯欣喜若狂，激动道：“太好了，我这就安排护士准备抽血。”
宋南星点头，也跟着他出去献血了。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站在原地。
死寂中，林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死死盯着顾霆琛麻木的侧脸，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自从签下离婚协议，顾霆琛的眼神就失去了所有温度。
他淡淡扫了林婉一眼，语气冷漠无比。
“妻子和外人，我分得清。”
常年献血会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不可逆转。
但是这些年，顾家给林婉的补偿足够丰厚。
拍卖会上她看中的珠宝，他点天灯也要拍下。
而林家靠着顾氏的扶持，逐渐跻身云城新贵。
他向来算得清楚。
对林婉的特殊对待，不过是为了妹妹的病。
而为什么会疏远宋南星……
也是他无法接受四年前那场“背叛”，像个懦夫一样逃避现实。
直到她决绝离开，才看清自己的心。
林婉浑身剧烈颤抖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苦心经营多年的美梦在这一刻彻底坍塌。
原来，她费尽心机想要插足的感情，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感情里的赢家，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哈哈哈哈……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林婉歇斯底里地笑着，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宋南星恰好在这时抽完血回来，脸色略显苍白。
她听见了走廊上的哭喊，也听见了方才那番对话。
但一切……都太迟了。
她避开顾霆琛灼热的目光，眼底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些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累了，不想再被这些情爱束缚，只想带着安安开始新的生活。
孙助理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
从前宋南星准备的那些，都被顾霆琛当场撕得粉碎。
而今天——
顾霆琛接过文件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薄薄几张纸，却重若千钧。
崭新的纸张边缘划破他的指尖，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滴、滴、滴——”
监护仪的声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像是一道催命符。
签字，他将失去此生挚爱。
不签，妹妹就会死在眼前。
记忆闪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雨夜，瘦小的顾清瑶挡在他面前，替他承受了绑匪所有的折磨，从此落下病根。
如今，他怎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断送妹妹唯一的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在财产分割栏又追加了20％的顾氏股份。
这是他在不动用股东会的情况下，能拿出来的最大份额。
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宋南星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笔尖落在签名处时，顾霆琛的手抖得厉害。
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力道几乎穿透纸张。
“我签好了。”
顾霆琛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递出文件的手背青筋暴起。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南星仔细检查着协议，确认无误后，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刻，她没有预想中的悲伤，只有久违的解脱感。
“没问题，我会遵守承诺，全力救治顾小姐。”
她干脆利落签好自己的名字，把副本递给顾霆琛，而协议书原件小心收好，顿了顿继续道：
“回国后麻烦顾总陪我去趟民政局，你应该不会反悔吧？”
“嗯。”
顾霆琛应声的瞬间，喉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宋小姐，手术准备就绪！”卡洛斯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宋南星转身走向手术室。
“咚！”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终究没有回头，决绝地继续往前走。
走廊上，顾霆琛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
他死死攥着那份协议副本，指节泛白，仿佛那是他和她之间最后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