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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幼儿园和小学几乎连在一块。
顾梓昂下车后,握紧手里的保温盒,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
万一,她们不喜欢自己怎么办?
只是很快,想起以前妈妈对自己的宠爱,以及顾安安的刻意讨好……
顾梓昂重新挺直了小身板,雄赳赳气昂昂地闯入幼儿园。
然而,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教室到操场,哪里都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难道妈妈今天没来送妹妹?”
顾梓昂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盒,眼底闪过一抹沮丧。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童声从不远处的草坪传来。
“妈妈你也尝一尝,子墨哥哥做的小蛋糕可好吃了!”
顾梓昂猛地抬头,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是顾安安的声音!
“好,安安喜欢就多吃点。”
听见那熟悉的女声,顾梓昂立即转头,就看见宋南星和顾安安坐在草坪上,底下铺着一块印着小雏菊的野餐布。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画面温馨得像是童话书里的插图。
他眼前一亮,激动得差点把保温盒摔了,迈开小腿就要冲过去。
“妈——”
话还没喊完,脚步突然刹住。
只见,野餐布上不止妈妈和妹妹,还有两个碍眼的陌生人。
姚飞宇正得意地笑着:“还不错吧?我家子墨可是专门报班学过的。”
他顺手揉了揉身旁男孩的头发,后者嫌弃地躲开。
姚子墨白了哥哥一眼:“医生说你血糖偏高,外面那些甜点添加剂太多,自己做的才放心。”说完又往姚飞宇盘子里放了个马卡龙,“再吃一个就不许吃了。”
宋南星轻笑出声,目光落在姚飞宇的身上,职业病突然犯了。
“最近在锻炼?不错,气血比之前好些。”
姚飞宇挠了挠头,小麦色的皮肤泛起一层薄红。
“你这也能看出来?上次酒吧晕倒的事把我爸妈吓了一跳,勒令我每天健身一小时,不然就停掉所有零花钱。”
他顿了顿,突然正色道:“对了,我家老头子还说想亲自请你吃饭,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宋南星摇头婉拒:“改天再说吧,我最近事情比较多。”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那道小小的身影。
顾梓昂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呆呆地看着野餐布上五颜六色的甜点——提拉米苏、马卡龙、草莓蛋糕……每一样都精致得像是甜品店橱窗里的展示品。
顾梓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再次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保温盒,和那些华丽的甜点比起来简直寒酸极了。
向来桀骜不驯的顾小少爷,人生第一次尝到了自卑的滋味。
“吱呀——”
他下意识后退,却没想到踩中了地上的树皮。
失去平衡的瞬间,顾梓昂手忙脚乱地去抓旁边栏杆,保温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而他虽然勉强站稳了,但巨大的声响已经吸引了草坪上所有人的注意。
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顾梓昂僵在原地,只觉浑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昂儿?”
宋南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儿子面前。
她蹲下身,目光快速扫过顾梓昂全身,确认没有受伤后,眉头才微微舒展。
“你怎么在这里?”
无论这个小家伙曾经说过多么伤人的话,母性的本能总是在第一时间占据上风。
顾梓昂却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慌乱地把摔开的保温盒往背后藏。
“我、我刚好路过,没什么事先走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转身就跑,小小的背影仓皇得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宋南星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注视着儿子消失在拐角处,胸口泛起一阵熟悉的闷痛。
上次顾梓昂说“我要婉婉阿姨当妈妈”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些话如同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既然昂儿不需要自己,互不打扰或许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妈妈……”顾安安软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小女孩担忧地拽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
宋南星眸光一暖,揉了揉女儿细软的发丝:“我没事,继续吃吧,不要浪费了子墨的心意。”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目送顾安安蹦蹦跳跳地进入教室,她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刚准备回家。
“叮咚!”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则陌生号码的短信。
宋南星皱眉,点开短信的瞬间,脸色立即转冷,浑身散发着凌厉的低气压。
【星星,马上就要端午节了,你爸和你弟都很想你,回家吃顿饭吧。】
消息当然不可能是赵兰芝发的。
林家人除了奶奶之外,都视她为洪水猛兽,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又怎么可能邀请她回去吃饭。
十七岁那年被林家赶出门后,她被接回了所谓的“原生家庭”,然而,在那里等待她的不是血脉亲情,而是比寄人篱下更可怕的噩梦。
尘封的记忆汹涌袭来。
嗜酒的爸,爱赌的妈,自私的弟以及……被当成商品贩卖的她。
宋南星攥紧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原本,林父林母对自己还算有感情,毕竟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结果宋家那帮人,打着她的名义,天天跑去林家敲诈勒索。
久而久之,对方不堪其扰,甚至闹到报警的地步,对自己的感情也彻底消耗殆尽,只剩下厌恶。
不仅如此。
那家人发现从她的身上捞不到油水后,为了给儿子凑彩礼,转头,就要将她卖给村里的瘸子。
所以,十八岁那年她逃出来了。
宋南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删除、拉黑,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狗改不了**!
对有些人来说,血缘不是纽带,而是吸血的口器。
……
另一边。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
顾霆琛今天罕见地提前结束工作,到家时天还亮着,他松了松领带,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没有预想中扑过来的小身影。
“昂儿?”
顾霆琛迈步走上二楼,儿童房的门虚掩着。
只见,顾梓昂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般蜷缩在床边,小脑袋耷拉着,手里还攥着那个摔变形的保温盒。
他挑眉走近,蹲下身和儿子平视。
“不是去送早餐了吗?怎么这个样子,没找到她们?”
顾梓昂摇了摇头,鼻尖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把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他们还带了马卡龙和提拉米苏……”
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将头埋在臂弯。
“我还差点摔了一跤,太丢脸了。”
顾霆琛眉头微蹙,突然站起身,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不就是糕点吗?这有什么难的?”
半个小时后,顾家厨房突然变成了战场。
堂堂顾氏集团掌舵人,从小锦衣玉食,连厨房都没进过,此时却系着宋南星留下的粉格围裙,在那高大的身材上显得格外别扭。
“面粉,200克。”
“泡打粉,5克。”
顾霆琛皱眉念着食谱,用精确电子秤称量,然后倒入容器里。
当看到“白糖适量”三个字时,他额角青筋跳了跳。
适量是多少?
秉承着工作中的严谨态度,顾霆琛翻开通讯录,直接拨通了米其林三星主厨好友的电话。
“路易,马卡龙的糖粉克重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
“什么?你说靠手感?”
挂断电话后,男人的表情比谈崩十亿合同还凝重。
紧接着到了下一步。
“啪——”
顾霆琛一不小心把电动打蛋器开到了最高档,蛋白霜像雪花般炸开,奶油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在定制西装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顾霆琛:“.”
顾梓昂蹲在料理台边,小脸上写满了怀疑。
曾经,他以为爸爸就像超人那样无所不能。
可现在.
顾梓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爸爸,你确定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