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明远语气激动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水都溅了出来。
“皇上身边的那些内侍,哪个不是人精?他们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不仅做了,还大张旗鼓地从苏府门前走过去,这不明摆着打咱们苏府的脸吗?”
“这事儿,要说不是皇上授意的,谁信?”
说到这儿,晏明远气得直喘粗气。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做给咱们庄家看!这圣旨,与其说是给晏清澜的,不如说是给陆家的!”仲姨娘心中暗自发笑。
仲姨娘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可不是做给庄家看的吗?
谁让庄家自己作死,早早地就跟晏清澜撇清了关系。
人家陆家呢?
明里暗里地护着晏清澜,还说什么“陆家姑娘,绝不做不忠不义之事”。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又不傻,能听不出来?
这圣旨,不给陆家,难道还给庄家?
给了庄家,那才是笑话呢!
不过,这些话,仲姨娘可不会傻到说出来。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皇上是不是和四姑娘提前商量好的,妾身不敢乱说。”
仲姨娘抬起眼眸,看了晏明远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一直想不通透。”
她一边给晏明远添茶,一边轻声说道:
“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家人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可庄家和四姑娘,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水火不容的……”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仲姨**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惋惜。
她看着晏明远,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就好像,她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妾身进府前,虽说不上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哪家的亲人,能闹成这样的。”
“老爷,您能跟妾身说说,四姑娘和家里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却句句都戳在了晏明远的痛处。
是啊。
晏清澜为什么这么恨庄家?
晏明远愣住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自己也想不通,庄家到底哪里亏待了晏清澜?
是缺了她的吃穿,还是少了她的用度?
怎么这孩子,就对庄家恨之入骨?
晏明远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也不清楚……”
他喃喃自语。
“细细想来,庄家确实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
“若说真有什么,大概就是……这些年,我们对玥玥,确实是更偏爱一些……”
晏明远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可……可她是姐姐啊!姐姐让着妹妹,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
“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看到我和她几个哥哥对玥玥好,她心里就不痛快!”
“这都是她那个武母没教好!她小时候一直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心思都学坏了!”“心胸狭隘?”
仲姨娘纤纤玉指端起青花瓷茶盏,轻轻拨动着漂浮的茶叶,眼波流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老爷,您当真觉得,四姑娘只是因为嫉妒六姑娘得宠,才对庄家如此怨怼?”
她抬眸,视线落在晏明远紧锁的眉头上。那深深的纹路,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窗外鸟鸣声声,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人心烦。
晏明远猛地一挥手,衣袖带起一阵风。
“她总是贪得无厌!”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要是她能开阔点思维,豪门与她之间,何以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晏明远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真该听钱雅芝那疯婆**话,直接把晏清澜掐死,也省得今日这许多祸患。
一个赔钱货,早死早干净。
仲姨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晏明远的反应,红唇微勾,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她在苏府待了这么久,明里暗里打探了不少消息,对晏清澜和庄家的那些陈年旧账,也算略知一二。
但在晏明远面前,她必须装作一副与世无争、懵懂无知的模样。
这苏府里,谁不是戴着面具做人?
“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
仲姨娘放下手中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故意要吸引晏明远的注意。她伸出柔荑,轻轻抚上晏明远紧皱的眉心,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悠长的木质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漫,这是她惯用的熏香,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眉眼低垂,如秋水般温柔,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依妾身看,大人不必太过操心。”
晏明远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想来四姑**心结,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一些小嫉妒,没什么大不了的。”
仲姨娘继续轻声细语,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按理来说,大人只要善待四小姐,温柔一些,莫要再同她说那些重话,她自然就回心转意了。”
说到这,仲姨娘突然话锋一转,欲言又止,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现在……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宇间写满了惋惜,仿佛在为晏明远感到遗憾。
晏明远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急切追问:
“若不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他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仲姨娘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朱唇轻启,说话又纠结又小心:
“请大人原谅我多嘴,我才敢接着说下去。”
晏明远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说这些见外的做什么?在我面前,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你跟其他人不同。”
晏明远补充道。那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仲姨娘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心中冷笑。
她当然知道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就算从前不清楚,进了苏府之后,也明白了。无非是这双眼睛,还有她平和柔顺的气度,像极了某个人。
像又如何?终究不是。
仲姨娘抬眸,目光清澈如水,语气中带着几分惆怅:
“妾身毕竟是女子,见识短浅,思考问题总是比大人格局小。”
她微微侧头,像是思索,又像是回忆:
“妾身总觉得,四姑娘变成如今这样,怕不只是因为姐妹争宠。”
“您想,姐妹间有些小打小闹,再寻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