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作展昭的囚徒，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昏暗中依旧锐利如鹰。
“不错，正是展某。”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李季眉头微蹙，目光在他身上那新断的锁链残骸上扫过。
“你既有挣脱这玄铁枷锁之力，为何困守至今，不曾脱逃？”
展昭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无奈。
“恩公有所不知。”
“方才那些锁链之所以能被我挣断，皆因恩公先前透过牢门与我交手时，无意中渡入了一缕至纯真气。”
“若无那一缕真气相助，引动我体内残存之力，凭我一人，便是耗尽心血，也休想撼动这特制的玄铁分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沉重。
“更何况，这天牢之内，机关重重，高手如云。”
“我若强行脱困，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不知多少无辜狱卒要因我而死。”
李季默然，此言倒也合情合理。
他想起黑风矿场那疯癫老者的郑重嘱托。
“有人叮嘱我，入天牢救一人。”
“如今你我相见，你又如何证明，你便是他所说之人？”李季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
展昭闻言，并未争辩。
他只是默默地、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臂，将那破烂不堪的囚衣袖子往上撸去。
随着布料上移，一段狰狞的旧疤下，一个奇异的刺青图案缓缓显露。
那图案古朴而神秘，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气息。
李季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图案他再熟悉不过！
这正是黑风矿场那疯癫师父身上，一模一样的印记！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与他是何关系？”李季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展昭的目光望向那刺青，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敬仰，有孺慕，也有一丝悲伤。
“他老人家算是在下半个恩师。”
李季心中巨浪翻腾！
半个恩师！
疯癫老者！
御猫展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眼前这被囚禁的铁血汉子，竟是自己的师兄！
怪不得师父拼死也要自己来救他！
强压下心头的激荡，李季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师兄既是御前护卫，因何事落到如此境地？”
提及往事，展昭原本略显释然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其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愤怒！
“奸人陷害！”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腥味。
“只因展某不愿同流合污，挡了某些人的青云之路，便被罗织罪名，打入这天牢！”
“他们污我勾结逆党，图谋不轨！”
话音未落，展昭再度双膝落地，对着李季重重叩首！
“昔日恩情未报，今日又蒙师弟冒险搭救！”
“展昭此生，愿为师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师弟收留！”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语气决绝，带着百死不悔的意志。
李季看着眼前跪拜的展昭，感受着他话语中的赤诚与滔天恨意。
师父的嘱托，师兄的身份，眼前的赤胆忠心……
他胸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郁气，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李季缓缓上前，伸出手，将展昭扶起。
“师兄请起。”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等宵小之辈，我与师兄，自当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天牢困不住你我，我们一起出去！”
……
片刻功夫后，李季带着展昭，来到天牢大门前。
之前看守此处的护卫，察觉到展昭这个杀星出现，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围了上来。
“先生，陛下有令，此人不能离开天牢！”
李季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御赐令牌，通体温润，隐隐有龙纹盘绕。
狱卒们一见此物，顿时如遭雷击，扑通通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
“恭送大人！”
沉重的牢门再次缓缓开启，这一次，再无半分阻滞。
李季与展昭并肩而出，重见天日。
临出天牢大门之际，展昭忽然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对着那战战兢兢的牢头道：“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
那牢头闻言，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连声道：“多谢展爷！多谢展爷宽宏！”
李季看展昭虽遭大难，心态却依旧带着几分洒脱，心中也是微松。
他脚步未停，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叠崭新的银票，递给展昭。
“这些银钱，师兄先拿着。”
“这两日，你便在城南寻一处僻静些的宅院，购置下来。”
“府中一应事务，皆由师兄自行安排，务必妥当。”
“两日后，我自会前去查看。”
这几日，皇帝赏赐颇丰，他早有脱离王府，另立门户之意。
如今有了展昭这等臂助，许多事情便可放手施为。
展昭看着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微微一怔。
这般信任，不问缘由，直接托付。
他心中一暖，郑重接过。
“师弟放心，展昭定不辱命！”
……
两日后，城南，一处新启的宅院。
李季负手踏入，目光扫过。
庭院虽不算奢华，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草一木皆见心思。
青砖铺地，廊庑回环，透着一股清雅幽静。
他私下查看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询问道：“展昭何在？”
不多时，展昭一身青布劲装，快步而来，神采奕奕，早不复天牢中的颓唐。
“师弟。”
李季看着他，问道：“这两日，还适应么？”
展昭抱拳，朗声道：“托师弟的福，一切安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两日，我也从新招募的下人口中，听闻了一些师弟在京中的事迹。”
“师弟年少有为，行事果决，展昭佩服！”
话语间，尽是诚恳。
再说此话时，展昭的目光落在李季的面容上，不知为何，眼神蓦地一凝。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那眉眼间的几分神韵，那偶尔流露出的疏离与坚韧……
他猛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尚在江湖闯荡时，曾受过一位女中豪杰的恩惠，也曾短暂效力于其麾下。
那位奇女子，风华绝代，气度不凡。
眼前李季的某些神态，竟与那位女子有着惊人的相似！
难道……
展昭心中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此事若真，牵扯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他不动声色，将这惊涛骇浪般的猜测强压心底，面上依旧平静。
“不知师弟接下来，有何安排？”
李季沉吟片刻，目光悠远。
“师兄当年曾随师父云游四海，见多识广。”
“可曾所有猜测，即将到来的蛮夷大比，那些塞外异族会请来何等厉害的人物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