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年前,余掌柜和他的同伴因为囊中羞涩在住简陋客栈和去破庙栖身之间徘徊。经过街市时,看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奔过来。余掌柜想拉他的同伴,误打误撞拉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把余掌柜当成了路过的好心人,得知他是外地来的客商,把带来的银钱都拿去买了皮货。说好的三日交货,对方却晚了几日,以至囊中羞涩,无钱住宿,只能在街上寻个栖身之处。
妇人良善,又是性子单纯之人,见救命之恩无处栖身,就邀请他们二位去家中小住。余掌柜假意推辞,妇人却误以为他们是在为她的清誉考虑,不好意思去她家里。妇人赶忙解释,说她家里有两处宅子。一处是她和她的夫君以及孩子住的,另外一处是公婆的。
婆婆于一年前过世,只留下公公。
公公和夫君进山打猎去了,需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公公那院子,每隔几日都会过去打扫,顺便晒晒被褥什么的。院子不大,一应物品齐全,足够他们二人小住。
余掌柜他们半推半就地住进了小院里。妇人怕他们是外地来的,在尧城吃不好,还特意给他们送了许多吃食。
他们在小院里住了三日,直到外族人把皮货送来。得知余掌柜跟他的同伴要离开,妇人不光送了干粮,还给他们拿了一些散碎银子,让他们路上用。
妇人没想到,就是那些银子让余掌柜跟他的同伴起了贪心。他们不仅杀了妇人跟她的孩子,还将他们的尸骨埋在粪坑里。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去了妇人家里,把他们家里的藏银以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等妇人的丈夫回来时,家中大门紧闭,屋内则是一片被人洗劫过的场景。问了隔壁邻居,说是近几日没有见妇人出门,也没听见或者看见有什么异常。丈夫问了很多人,才有人告诉他,半月前,曾见他娘子去他爹的院子里,似在那院子里安置了什么人。
丈夫去了父亲的院子,却未曾在院子里找到什么痕迹。丈夫去官府报案,官府派人去查,查来查去也只查到他的夫人曾收留过两名商客,且有外族人往那院子里送过皮货。因外族人相貌相似,目击者未曾看清他们的五官,调查陷入僵局。
既找不到失踪者,又寻不到作案者,官府猜测,她们母女可能是被人牙子拐了。虽是猜测,丈夫却坚信妻女都活着,一边打猎换钱,一边四处寻找,一找便是十三年。
十三年里,他送走了父亲,荒废了两处宅子,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就在齐思远的人找到他之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妻女被害的全部过程。
梦里,妻女遇害后,被凶徒埋进粪坑。粪坑的臭味儿掩盖了尸体腐烂的味道,以至于丈夫和官府的人都未发现。父亲死后,那处宅子因他无心打理彻底荒废。粪坑风化,露出白骨,白骨被闯入的野狗叼到了客栈附近。
平安客栈附近有处荒草丛,里面常有野猫野狗聚集,白骨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不是完整的,而是碎骨。
齐思远的话似有保留,慕笙追问,方知后面还有事情。
妇人的丈夫经梦境指引,从粪坑和平安客栈的荒草丛里找到了妻女的部分尸骨。本想将妻女的尸骨安葬后随她们而去,却在埋骨地遇见了一个流浪道人。道人告诉他,骨不全,魂难安,若就此下葬,他的妻女将永世不入轮回。
不入轮回,等于孤魂野鬼。
流浪道人给妇人的丈夫出了个主意,让他把妻女的骨灰碾碎,制成香炉,摆放在平安客栈里。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妻女自会去找凶手索命。
“香炉?”徐亿年看向四周:“那房间里有香炉?不,不是香炉的事儿。把人骨碾碎了做成香炉,这跟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比挫骨扬灰还要狠。挫骨扬灰,扬了也就扬了,做成香炉,还要日日受其熏烤。狠,太狠了。”
“不是狠,是阴毒。”慕笙转头,看向齐思远:“那个香炉,应该被齐公子收起来了吧?”
“姑娘说得不错。”齐公子轻咳一声,命下人将香炉取来:“香炉是在余掌柜遇害的房间里找到的。不是桌上,而是床下。香炉里有张燃过的符纸,何时燃的,不太清楚。拿到香炉时,符纸已成符灰。”
徐亿年:“齐公子真厉害,都成灰了还能认出是符灰。”
齐思远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并非我厉害,而是那符纸厉害。打开香炉时,那符纸就像未燃前的模样,好端端的。风一吹,才散了。”
徐亿年啃着指甲:“慕姐姐,那余掌柜之死,当真是因为这个香炉?”
慕笙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下,不许他啃指甲。余掌柜之死确与香炉有关,但不全然是因为香炉。那流浪道人也不是真的流浪道人,而是被人请来对付齐家的。他确有几分道行,但余掌柜这事儿纯属误打误撞。
余掌柜到尧城,住的都是平安客栈。只要妇人的丈夫把香炉放到平安客栈,余掌柜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那对儿母女虽然惨死,却并未化为恶鬼,而是成了徘徊在人世间的两缕阴魂。阴魂可入梦,却不能直接杀人,杀人的另有其人。
徐亿年琢磨了会儿:“听慕姐姐的意思,余掌柜的小妾不是看见了余掌柜跟他的同伴杀人,而是做梦梦见了。香炉放在床下,余掌柜跟他的小妾睡在床上。香炉本就是那母女的骨灰所制,再加上那符纸,不做噩梦都说不过去。”
齐思远:“慕姑娘知道凶手是谁?”
慕笙:“人为利而生,亦为利而亡。你这客栈里可有一个毁了容的伙计?烧伤,但不影响做事。”
微皱眉头,齐思远让下人喊来掌柜细细询问。掌柜的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姓常,叫常二,是掌柜在回家路上捡的。
常二就是被烧伤的,毁了小半张脸,左边胳膊跟手也被烧得有些变形,但不影响做事儿。客栈里商客多,马车多。马车多,马就多,时不时有个惊马,病马,疯马什么的。常二虽然毁了容,对付这些马匹却很有一套。掌柜的见他是可用之财,又有心照顾,给他一条生路,就把他安置在了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