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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陈婶大声道:“出事的前一天,刚好是马峰往书院送菜的日子。”
天气好,在门口收的菜,顺便让书院里的那些孩子帮忙拿进去。清点蔬菜时,李家宝和另外一个孩子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说话。陈婶亲耳听到李家宝和那个孩子说他这几天吃坏了肚子,一蹲就是大半天。他还跟那个孩子说,韩先生的课不能告假,他要憋着,等木兰丫头上课的时候晚去会儿。
李家宝嗓门大,这些话陈婶听得清清楚楚,马峰也听到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陈婶腿疼,做好饭菜后去山下扎针。没有陈婶帮忙看门,马峰来没来书院谁都不知道。
“他来了!”慕笙指着竹林边的脚印:“出事前一晚虽然没下雨,但是这片竹林被水浇过,尤其是这一块儿。”
陈婶面露尴尬,说那不是浇的水,是倒得污水。这片竹林位于书院后面,平常只有拔竹笋的时候才会来。偶尔的,也会有学生们到这里嬉戏,但都是在靠近后院门口的地方。有脚印的地方较偏,陈婶儿会把厨房里一些不好处理的洗菜水,刷锅水倒在这里。书院里的学生都知道,就算玩耍也不会往这边儿来。
“马峰知道吗?”
“没跟他说过,但他经常来书院里送菜,不确定他知不知道。”陈婶道:“马峰这个人,咋一看上去特别不好相处,尤其他那双眼睛,瞧着瘆人。他脸上还有伤,刀伤,平日里都用头发掩着。要不是为了书院里的这些个孩子们,我是真的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接触下来,发现他这个人也挺好的。除了不爱说话,长得凶,没有别的缺点。”
马峰干活仔细,种的菜比庄户人家种的都好。人也讲信用,说好了每隔三日送菜,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准时准点儿来。
马峰不种竹子,没有竹笋,每到长竹笋的季节,陈婶都会挖一些让他带回去。他腿脚不便,从不往后院来,这后院里的事情,不晓得他知不知道。
“慕姑娘说马峰杀人,我觉得有可能,只是……”陈婶捶了下手:“我瞧得出来,他是真心想要好好过日子的。附近几个村子,都依仗着徐家过活,但每个村里都有些个没法干活的孤寡老人。
马峰来之前,他们都是有一顿吃一顿,得过且过。马峰来之后,经常给他们送些米粮粮油。东西虽然不多,可都是马峰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卖菜钱。从前的他,兴许不是好人,可借住到村里的他是好人。倘若这事儿真是因李家宝而起,那这李福跟马峰都是无辜的。”
韩先生摆了摆手:“目前所言皆是猜测,单凭这地上的脚印怕是没办法给人定罪。就算证实了这脚印是马峰的,他也可以说是他之前留下的,不能将他与李福的事情牵扯到一起,更不能指证说他是杀人犯。”
“韩先生所说有理。”徐亿年认同的点头:“除非找到别的证据。”
慕笙指着脚印来的方向:“那边是什么地方?”
陈婶踮着脚尖儿看了看,说那边是后山。书院建在半山腰,目光所及都是山,除了正门,他们把所有的山都叫后山。沿着脚印出去是片林子,穿过林子能看见一个山洞。山洞是自然形成的,冬暖夏凉,可以用来存放一些食物。例如容易生虫发霉的粮食,烟熏的烤肉,或者入冬前腌制的竹笋,萝卜以及白菜。
慕笙问:“出事前后,可有人去过那个山洞?”
陈婶摇了摇头:“这个季节粮价稳定,书院里采买的粮食不多,无需存放。烤肉,腌菜这些也是入冬前才会做的。山洞里没什么东西,只定期去打扫一下。上回打扫是在半月前,若是书院里没有出事,这两日应该会再去打扫一下。”
慕笙:“去那个山洞看看,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凶手藏尸的地方。”
从竹林到山洞不足一刻钟,沿途却发现几处可疑痕迹。挂在树杈上的衣服残片,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都与李福往日所穿一模一样。叶片上有血迹,血迹呈滴落状,符合凶手抱着或者扛着死者这一特征。
山洞外的石壁上有一枚残缺的血手印,应是到这里时,下意识扶了一下。靠近山洞内侧的地方有一块儿明显躺过的痕迹,还有一个酒瓶,酒瓶上也沾有血迹。
韩先生不饮酒,书院里也没有酒,这瓶酒和酒瓶上的血迹都是凶手的。徐亿年掏出帕子,将酒瓶拎起来仔细查看。
“这是茅根酒,一瓶也才几文钱,是青州府卖得最便宜的。记忆里,只有在码头上干活的工人才会喝。据说这酒养生,对身体好。我尝过,又苦又涩的,一点儿都不好喝。”
“你一个大少爷,哪里喝得了这种酒。”慕笙接过酒瓶闻了闻:“这不是茅根酒,而是装过茅根酒的酒瓶。白茅根具有清热解毒,利尿排毒的作用,常用于药方中。用白茅根泡酒,的确对身体有好处。你觉得不好喝,一是不习惯,二是他们制酒的方法不对。”
徐亿年凑近瓶口闻了闻:“的确不像是茅根酒的味道。”
“这是蛇胆酒,且是用毒蛇的蛇胆泡的酒。”将酒瓶里剩余的那几滴酒倒出来:“酒是自己泡的,泡酒的人比较懒,或者说比较不拘小节。在泡蛇胆之前没有清洗酒瓶,以至于在茅根酒里混混入了蛇胆酒,在蛇胆酒里混入了茅根酒。这种酒的味道一言难尽,能这么喝的,味觉一定是坏掉了。”
“是马峰。”陈婶道:“他好像尝不出味道来。不,不是尝不出味道,是尝不出冷热来。那天小雨,他来书院送菜,我见他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就给他端了一碗给孩子们熬的姜汤。刚出锅,热得很,未及提醒他就喝了。我挺不好意思的,他却说他没事儿。”
徐亿年:“装的,他一定是装的。我也装过,怕丢人。男人嘛,出门在外,面子最重要。”
“他不是,他是中了毒,说他的舌头没感觉了。”陈婶代为解释:“我问他是怎么中的毒,他说是他娘联合他娘子给他下的毒,说她们嫌他是个累赘,想要除掉他。本想安慰他几句,他说骗我的,拿起扁担,背着菜筐就走了。要不是听你们说起味觉,我还想不起这档子事儿来。“
“所以……”徐亿年指着酒瓶:“凶手就是那个马峰!我这就联系庄子上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