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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城，平安客栈。
门开着，来往客人的马车停在院子里，马匹和骆驼分别拴在客栈门口或者院内角落。从数量来看，这间客栈起码住了四五十人，加上客栈原有的掌柜，小厮，约莫七十人左右。
这么多人，客栈应该很热闹才是，然四周寂静，像是空无一人……不止客栈，客栈外的街上也是。
“慕姐姐，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奇怪？”徐亿年摩挲着下巴：“不止客栈冷冷清清，就连街上也是冷冷清清的。好容易看到个摆摊儿的，却像个没灵魂的木偶娃娃一样。喏，就那边那个卖布的，我看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在重复那两个动作。”
“的确有些古怪。”慕笙沉下眸子：“尧城繁华，皆因两国商人在此互通商贸。平安客栈虽不是尧城最大的客栈，却是背景最硬的。”
幕后掌柜齐思远，父亲齐铭是本地的父母官。此人官声不算好，却也没到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地步。岳父王成是驻守镇北关的副将，有军功在身，曾得皇帝嘉奖。
在尧城，背景比他厚的，没他会做生意，比他会做生意的，背景没他厚。更难得是，此人行事低调，极少在人前露面，更别说仗着家中背景，欺行霸市，欺男霸女。
“这么说来，齐思远比我强。”徐亿年挠头：“我只是区区首富之子，就溜猫逗狗四处张扬。这齐思远是个好人吧？”
“是个好儿子，亦是个好夫君，然却算不得好人。”慕笙道：“他只是明面儿上单调，既不听曲儿赏花，也不去勾栏瓦肆。十七岁成婚，后宅只有一位夫人，两儿一女皆是嫡出。他的夫人也单调，除了城中必要的聚会，从不在人前露面。然私下里，什么生意都做，什么人都结交，可谓心狠手辣。”
“那这平安客栈一定是出了大事儿。”徐亿年若有所思：“这会儿正值迎客的时间，客栈内既无忙碌的小厮也无客人，本身就很反常。再加上这空寂的街道，慕姐姐赶紧算算，是不是敌国打进来了？”
“若真是敌国，城内不会如此安静。”慕笙走近一辆马车仔细查看：“还记得进城时的情形吗？”
“瞧着挺正常的。”徐亿年学着慕笙的样子查看那辆马车：“城门口有四名把守的士兵，两名站岗，一名负责维持秩序，还有一名负责查验身份。咱们的马车进城时，还被拦了下来。亏得咱们用的是徐家商号的名义，倒也没被看出什么来。话说，我觉得那小兵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莫不是在查敌国奸细？”
“百姓呢？你可有留意过与咱们一同进城的百姓。”车上没有落尘，被人擦拭过。车轮上也有被扫帚清扫过的痕迹。车身没有破损，院内没有打斗痕迹，客栈里的人去哪儿了？
徐亿年是瞎看，但也看出了好歹来。比如这马车用的篷布是极好的，马车的主人起码是个富商。车内乍一看去没什么不同，细看却能看出不少端倪来。比如车内的装饰，花纹是外族的。还有坐垫，靠背上的花纹也是外族人喜欢的。
尧城离边境近，马车内出现外族的东西丝毫不稀奇。就比如外头那个布摊，摊主就挂着一个外族的饰品，且他卖的布料里，也有外族人比较喜欢的颜色和花色。
他老爹说过，光明正大是生意，偷偷摸摸的也是生意，但却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眼前这辆马车，乍一看上去与他们的无异，实则是外族的。外族就外族，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就很有问题。
“我没瞧出百姓有什么问题，但我瞧出这辆马车有问题。”徐亿年道：“尧城是边城，不仅有我们大雍的商人，还有外族的商人，两国货物在此交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没有必要遮掩。就比如栓在外头的骆驼，停靠在角落里的马车，一眼就瞧出是外族人的。”
慕笙：“这辆有问题？”
徐亿年点头：“首先是马车上的皮革，真皮的，用得还是动物身上最好的皮。莫说尧城，就是京城里的贵人，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皮子。王公贵族或许有，但也不一定舍得用在马车上。能舍得的必是外族的人，因为他们皮毛多，不像咱们，觉得贵重，奢侈。还有这马车的制式，虽是仿照大雍的，但你看这上面的铁钉。”
慕笙：“铁钉怎么了？”
徐亿年：“咱们大雍的匠人用的都是榫卯机构，即便是用钉子的地方，也会将其藏起来，做得漂漂亮亮的。你看这辆马车，钉子大的大，小的小，还有生锈的。依我当纨绔的经验来看，这辆马车是他们从咱们大雍买的旧马车改造的。原先的马车应该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豪华。”
“你小子还算有点用。”慕笙捡起一个璎珞，塞到徐亿年手里：“还发现了什么？”
“马车内的配饰。”徐亿年指着里头：“配饰这东西属于个人爱好，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可是慕姐姐你看，这分明是欲盖弥彰嘛。”
“观察的不错，再去观察一下别的。”慕笙拍拍他的肩：“璎珞好好收着，别扔。”
徐亿年乐颠颠地把璎珞收进怀里，一步一跟：“我们徐家在尧城也有分号，慕姐姐若是喜欢璎珞的话，我去给你挑几个，保管比这个精致好看。”
慕笙不理他，他快走两步，跃过慕笙，后退着走路：“城门口的那些百姓怎么了？我瞧着人还挺多的。”
“那些百姓很是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慕笙道：“咱们进城的时间不算晚，那个时辰，要嘛是外地来的商客，要嘛是进城贩卖或者购买物品的百姓。商客脸上，要嘛是赶路的疲惫，要嘛是对即将做成生意的期盼。进城贩卖的要嘛忐忑，要嘛带着希冀，而购买物品的，要嘛兴奋，要嘛盘算。人生百态，各有表情，不会那般麻木，除非他们知道进城之后会遇到什么。”
徐亿年：“遇到什么？”
慕笙：“不知道，进去看看。”
徐亿年挠了挠头，跟在慕笙后面，默默走进客栈。客栈内的场景更加诡异。没有掌柜，没有伙计，没有小厮，也没有来回走动的客人。客栈内与客栈外一样静寂无声。然桌子上摆着餐食，有吃完的，有吃了一半的，还有刚刚上桌没有动筷子的。
整个客栈给人一种感觉，好像里面的人是突然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