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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临时营地的指挥官帐篷被掀开,一名身穿朴素盔甲的女骑士走了进来,绿鸦骑士团的奇拉妮,也就是蒙蒂维女王高芙瑞的隐藏身份。
“我听说你得到了特伦笛利弗女士身体一部分……”高芙瑞刚一进帐篷,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将她复活。那位守护者一直是圣教军最坚定的盟友……啊!那就是——”
高芙瑞的话语停住了,因为她看清了那个摆在艾维面前的东西,或者说,银龙的尸块。
那是一截巨大的爪子碎片,银龙高贵的血液已经因为恶魔的腐化而变成了难看的污渍,只剩下半截利爪边缘闪烁的寒光,还能看出它曾经主人的威严与高傲。
摆在爪子碎片旁边的是一盆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液体,细微的波澜正泛着粼粼波光,高芙瑞感觉到了一阵洋溢着生命力量的气息。
“很抱歉,陛下。”艾维遗憾地摇了摇头,实际上在他从魔裔小贼手里得到这节爪子碎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复活特伦笛利弗了。只不过无论是由贤者之石化为的复活药剂,还是由赫奇帕奇金币倾倒出的圣水,都无法帮助艾维完成复活魔法。
“我已经进行过一些复活法术的试验了。看来特伦笛利弗女士的灵魂已经被某种邪恶的魔法束缚,正是这种魔法,阻碍她重新回到我们身边。”艾维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将桌上的炼金道具一扫而空,只留下那只巨大的银龙爪子碎片。
“什么……真是太糟糕了……”高芙瑞沮丧地摇了摇头,“特伦笛利弗女士不但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守护者,更是一位和蔼的长者,令人钦佩的智者……可惜……”
“无法将她复活还不是最糟糕的。”艾维沉声道出了另一个可能,“我们的敌人不但束缚了她的灵魂,而且夺走了她的尸体,我们能找到的,曾经属于特伦笛利弗的东西,除了这个爪子,就只剩下伊利尼卡手中的几枚鳞片。我有理由怀疑,恶魔用来束缚特伦笛利弗女士的魔法,是某种将其转变为亡灵的仪式。最坏的情况,我们要做好和曾经的同伴为敌的准备。”
这么说着,艾维想起了的位于博德之门的地下的安苏。那头远古青铜龙同样也是城市的守护者,在被挚友转化的夺心魔杀死后,尸体还被亵渎,制造成了一头用来实现夺心魔野心空骸龙,与特伦笛利弗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不过相比无法控制空骸龙安苏的夺心魔,禁锢特伦笛利弗灵魂的幕后黑手,显然是某位恶魔领主。如此一来,与特伦笛利弗的再次相遇就不可能是什么感人肺腑的重逢,而是不得不相互厮杀的悲剧。
“我……”高芙瑞愁苦地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越深入世界之殇,周围的情势就越严峻。更别说,我还亲自将一名**徒指派给你们当顾问……”
“无需在意那些**徒的想法,陛下。”艾维瞟了一眼高芙瑞脸上的表情,宽慰道,这女人在卸下女王的面具后,似乎显得过于情绪化了一点,“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努拉的背叛和召唤恶魔的行为,都对我们的士兵造成了打击。只有将她依法处决,才是对那些阵亡士兵的告慰。”
“你说的没错。”高芙瑞无言地点了点头,“行刑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去跟她聊聊吗?或许从她口中,我能够知晓圣教军和蒙蒂维的不足,进而减少**徒的诞生……当然,如果我的任性给你带来了困扰,那……”
“无妨。”艾维摆手表示不在意,“我计划在收复失陷教堂后,隔着峡谷望向眷泽城时进行誓师大会,并在那时将努拉处决,以提振圣教军的士气,增强他们的信心,而后一鼓作气攻下眷泽城,完成第五次圣战的第一个阶段性目标。在那之前,您有很多时间可以和曾经的历史顾问聊聊。不过我们必须事先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努拉·丹狄华都会以叛徒的身份,在失陷教堂的誓师大会上被处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仅仅只是垂头沉思了一两秒,高芙瑞就想明白了这样做的好处,她冲艾维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笑容很快又变成了愁苦的哀叹:“我明白了,您的计划非常有条理。如果女神早些把你派来我身边的话……恐怕圣战根本不会打成这个样子……不,我当然不是在抱怨女神的安排,我只是憎恨自己的无能……”
“小昆。”艾维打断了高芙瑞的自怨自艾,招呼自己站在一边的学徒,“我会写一道手令要求,神爪骑士团和奇拉妮骑士的绿鸦骑士团一起看守囚犯,帮我把命令传达给副执法士雷吉尔。”
艾维的多色羽毛笔将这道手令一挥而就,随后他本人的魔法印记也作为蜡封印在了卷好的手令上。
“遵命,军事顾问阁下。”小象冲艾维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手令,从帐篷里退了出去。
与看起来的书生气不同,小象非常适应军旅生活,比大多数凭借一腔热血参与圣战的新兵都适应得多。
他把公和私分得很清楚,艾维下达命令时,小象会尊称其为“军事顾问阁下”,而当遇到魔法难题,向艾维请教时,对他的称呼则会无缝切换成“杜姆教授”。
高芙瑞已经当了一百年的蒙蒂维国君,当然明白艾维的做法代表了什么。
于是她在最后看了无动于衷的艾维一眼后,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帐篷。
可惜艾维还有其他访客,没办法回到自己的有求必应屋之内,仔细研究那根属于赴难者泽卡琉斯的命匣魔杖。
“我进来啦!”比招呼更快的是伊利尼卡掀开帐篷的手臂,她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还带着索希尔和地狱骑士玛伦塔。
自从白天的战斗结束后,伊利尼卡就利用自己骑士指挥官的身份黏在地狱骑士们身边,即使一言不发,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也足够有威力了,更别说因骑士指挥官存在而吸引来的其他圣教军士兵的注视。
因此当部队完成扎营后,雷吉尔半命令地要求地狱骑士玛伦塔,“自愿”跟上圣战指挥官的脚步。
索希尔的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身旁的地狱骑士,当艾维用魔法给他们都安排了椅子之后,他立刻就低下头,发出了自己的请求:“谢谢你愿意抽出时间听我说话。这是件非常私人的事情,你的那面盾牌是我哥哥,特雷弗·韦尼克的宝贝,我无数次注视过上面的花纹,因此绝对不会认错。请问——”
雪琳的牧师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控制喉咙发出平稳的声音:“您认识我的哥哥吗?他怎么样了?”
有一种沉重的气氛笼罩在了这顶小小的行军帐篷里,跳动的烛火把地狱骑士重盔上的尖角拉出很长的影子,仿佛一头恶魔正在无声地大笑。
艾维有些厌恶这奇怪的氛围,打了个响指把帐篷里弄得更加明亮,就像正午时分在晴朗的天空下一样。
光线的变化似乎打开了地狱骑士玛伦塔的心房,她不再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而是从背后取下那面重盾,隔着铁手套**上面那象征纯洁无暇的花瓣图案。
良久,玛伦塔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毫无疑问,用美丽之类的词汇来形容这张脸是极不尊重的,它属于一个坚强的战士,而非一个喜欢描眉画眼的女人。
“特雷弗死了。”这是玛伦塔的第一句话,“就死在我面前……只留下这面盾牌。”
“和我说说……”索希尔眼中的光消失了,他的话也只说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特雷弗,我哥哥是怎么死的?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尖钉骑士团相识的……他最初不过是一名扈从,然而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证明了自己的资格,闯过了地狱骑士的试炼,赢得了穿黑甲的权利。”玛伦塔的嗓音像是两块钢铁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动静,“在他成为一名真正的地狱骑士后,就向我求婚,要我嫁给他。我在脑子里翻遍了地狱骑士的法度,并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所以我答应了。”
在说到特雷弗的求婚时,玛伦塔那仿佛钢铁浇筑的面庞,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只不过那笑容很快就转变为了深刻的怒火与憎恨。
“当时我们正在追杀奇美拉,差一点就能成功……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恶魔突然出现,将特雷弗抓走了。那恶魔冲向我们的辅兵,将他们吓得四散而逃。也正是因为那些懦弱的胆小鬼,我才错失了唯一拯救特雷弗的机会。”
“后来尖钉骑士团的指挥官拒绝了我处决全部逃兵的提议,我就离开了尖钉骑士团,转到神爪骑士团来与恶魔战斗了。我发誓要杀光世界之殇范围内的所有恶魔,为特雷弗报仇,这就是我的故事。”
地狱骑士们主要有包括神爪骑士团和尖钉骑士团在内的七个大型骑士团,以及一些中小型的骑士团。通常情况下,地狱骑士们都会为了各自的骑士团效忠到死,但也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发生隶属转移。
从尖钉骑士团转到神爪骑士团的玛伦塔,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得知了哥哥遗物来源的索希尔脸上的表情很怪,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与释然的复杂情绪。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难接受这真相,但至少我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索希尔抬了抬胳膊,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玛伦塔的铁手套表示安慰,他从来不吝于表达对地狱骑士们的厌恶,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没有同情心的怪物,可如今听到自己最敬爱的兄长也成为了一名“怪物”,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没有人看到他的尸体,对吗?所以……说不定我还有机会找到他……”
玛伦塔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试图掐灭索希尔的希望:“恶魔从不留活口,他们会折磨自己的俘虏,然后毫不留情地杀死或者吃掉他们。我已经接受了特雷弗的死,并打算为他报仇。你知道吗?索希尔,他经常和我们提起你,说你是个真正的圣人,说你在家里保存着他的心,保护它不受玷污。他是对的,他参与这场战争就是为了保护像你这样天真的人。世界之殇改变了他,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你也被改变。离开吧,回到艾多安。回到你的果园和葡萄地,回到那间小小的神殿。”
“不,在这场圣战结束之前,我绝对不会退出。”索希尔没有犹豫,立刻就拒绝了自己大嫂的提案。
玛伦塔平静地与索希尔对视了一阵,没有继续劝说的打算。她拿起自己的重盔,再次变成了那个沉默且坚毅的地狱骑士:“那就这样吧。我要回去执勤了。你可以留着这面盾牌,用来保护特雷弗留在你那里的心。”
“不!”索希尔再次拒绝了玛伦塔的提议,“你是特雷弗的未婚妻,他一定希望这面盾牌能够好好保护你。如果等我找到了他,你却死在了这场战争中,那又是另外一种悲剧了。”
玛伦塔的面庞被黑色的重盔遮盖,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拿上盾牌离开了艾维的帐篷。
地狱骑士离开后,雪琳的牧师也立刻向艾维和伊利尼卡告辞了,他要回到随军圣殿(一顶摆满了各位圣教军神祇徽记的帐篷)中进行祷告,为自己的哥哥祈福。
“哇喔——”伊利尼卡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神采熠熠地冲艾维说,“下落不明的兄长,立志替未婚夫报仇的骑士,还有心怀仁慈、热忱善良的幼弟!我已经看到一出充满爱恨纠葛的大戏啦!你说,要是厌恶地狱骑士的弟弟在寻找兄长的过程中,与身为地狱骑士的大嫂发生了一些难以严明的情愫——天哪!这出戏一定会让涅若锡安的粉丝踩破剧院的大门!”
艾维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地狱骑士一向沉默,且恪守职责,我不认为他们之间真的会发生点什么。而且那两人一个是奋战在一线的战士,另一个是跟着你到处冒险的牧师,存在着天然的距离。”
“嘿!”伊利尼卡不满地冲艾维摇了摇手指,“艺术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
“好吧,那你准备演谁?纯洁的雪琳牧师索希尔?”艾维应付了一句。
“我怎么可能演男人呢!这不是白瞎了我这张艳冠天下的脸?”伊利尼卡将一缕灰发别到耳后,风情万种地瞪了艾维一眼,“玛伦塔才是这出戏的主角,你看不出来吗?”
“抱歉,我还是无法想象一个身穿重甲的地狱骑士在舞台上高歌的画面。”艾维不以为意,他好歹也是在巴黎歌剧院欣赏过现代歌剧的人,不算完全与歌剧绝缘。
“正因为玛伦塔是地狱骑士,因此她的内心冲突才会更加引人入胜!你不知道吗?那些看起来冷冰冰的家伙,其实都有一颗比火山熔岩还要热烈滚烫的心,隐藏在玛伦塔黑色盔甲下的不只有一颗炽热的心,还有那汹涌但却克制的情感。哦!我一定要亲自设计她的内心独白,这将会是一段宣告复仇滚烫誓言,是喷薄欲出的熊熊怒火,是隐忍克制的真挚情感……多么复杂的人儿,玛伦塔,我的缪斯!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仔细观察一下她,这出歌剧一定能名垂千古的!”
说完,伊利尼卡就要风风火火地往外冲。
不过艾维拦住了她:“等等,伊利尼卡,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讨论。”
“什么正事比一出注定名垂千古的歌剧还重要?”伊利尼卡不满地回过头来。
艾维偏了偏头,那意思不言自明。
“行吧,那你尽快。”灵感爆棚的歌后撅了撅嘴,停在了帐篷里,“我还以为只需要穿着善良的盔甲带头冲锋,然后打爆一切挡路的恶魔,再时不时发表一些即兴演说,就能完成这份任务呢。所以,是什么事?”
“关于你的力量,神话之力。我发现你和今天下午被杀死的努金尼斯似乎有某种共性。你是从他身上夺取了力量,对吧?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艾维用审视的目光将面前的指挥官来回打量了几遍,这才说道。
“哦。我胸前有一道伤口,每次在接触这些奇奇怪怪、神神鬼鬼的东西时,它就会重新裂开,在地下找到的天堂之剑是这样,接触守护石的时候也是,还有刚刚。说实话,我都快习惯了。”伊利尼卡扯了扯纱裙的白领子。
艾维的目光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过了一遍,除了一颗引人遐想的痣,那里并未有任何破坏美感的东西:“我没看到任何伤疤。”
“它就在那里,我被士兵抬进坎娜布利时就有了,还是特伦笛利弗女士帮我治好的呢。”伊利尼卡凑了过来,还把领子扯得更大了些,更多美好的东西挤进了艾维的视野,“你检查一下看看?”
看到伊利尼卡脸上揶揄的微笑时,艾维就意识到这女人没安好心,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性压抑的萧楚南,没有半分犹豫,就伸出两指拂过了那片如果冻般滑腻的皮肤,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除了过分光滑外,没有任何异常。”这是艾维得出的结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