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死了。
就好像生命走到尽头,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死的很奇怪,但也很安详。
化作崩坏腐朽的丝线,在浊风抓取乱舞之下,湮灭了。
周青,没能逃得过老匠所的诅咒。
只有李火元独自一人,无比沉默的端坐在周青墓碑前。
现在情况让李火元大脑无比空洞。
在老匠所,他还能听取周青一些意见。
现在,原本寻找柳心阳的队伍,仅剩两人可活。
但另一个人李火元可不敢去找她。
或者说,暂时不敢。
同时,一个问题摆在李火元面前。
自己……还要不要去寻找柳心阳。
连周青这个指引方向的修士都葬身大地之中。
李火元深吸一口气。
目光浑浊,整个人好像失去灵魂躯壳。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支好好的队伍,最后会落成这个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
李火元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周青的坟墓,继续向着大山之外走去。
无论如何,李火元至少知道一点,他不能在这里 踟蹰。
走。
尽管不知道前方是哪里。、
但也要走。
只要走在路上,无论是回家还是寻找柳心阳,迈出腿才是第一步。
剩下的,交给天意。
……
绝壁谷。
安家。
申浮公出现在阁楼上时,大小姐安胥如正在弹琴。
申浮公是仙客城一带最臭名昭著的采花贼。
安胥如则是这里最享盛名的才女。
女子人如其名,淡雅幽丽,每月敬香拜佛的时日,为一睹大小姐芳容,灵婆庙总被挤个水泄不通。
**贼在仙客城接连犯几起大案后,人们不由担心起安胥如的安危,生怕这位神相似的女儿遭遇贼手。
安老爷对这掌上千金也极为上心。
他聘请神武修士、法修合计三十余人,潜藏府院各地,保护小姐安危。
安胥如对此却不上心,她听到采花贼的故事,反倒将窗户一扇扇地推开,在窗前檐下添置许多新鲜花篮。
鲜花如火如锦,薄纱睡褛的少女眉黛鬓青,笑意慵懒:
“他既喜欢花,由他采去便是,就怕他没这胆子。”
此话飞快传开。
申浮公岂能容忍一个弱女子的挑衅?
次日。
太阳光芒最盛之时。
申浮公穿越戒备森严的安府,出现在这座孤零零的小楼之上。
他覆着铁面,裹着长袍,如收敛爪牙的鹰。
白天的闺房依旧点满了灯,灯更像一种装饰,火光在朱漆色的滑亮地面上流淌,沉绵如红云绸缎。
安胥如似乎没有察觉到采花贼的到来,她独坐雪帷之后,琴声在玲珑小楼中自顾自流着,似繁花开满,馨香浮动,勾人情丝。
申浮公静立听着。
乐曲终有尽头,琴声渐归冷清。
安大小姐于白帷后抬首,望向了男人铁一样的影子,问:“不知客人是谁?”
“安大小姐为我布置了这一间花楼,竟不知我是谁?”申浮公忍不住发笑。
“你说你是申浮公?”安胥如微笑:“你怎么会是**贼?”
“怎么不会?”申浮公问。
“世人都说**贼野蛮好色,哪有站在这儿听琴的道理。”安胥如说。
“琴是好琴,曲是好曲,演奏者更是妙人,我只采花,不伤风雅,为何不听完?”申浮公道。
“哦?你还懂琴?”安胥如饶有兴致。
“‘芳华吟’是余杭府百花谷,杨瑛时的曲子,收录于琴谱万红哭之中,我在百花谷听人弹过,不如你。只是可惜,可惜……”申浮公语气停顿。
“可惜什么?”安胥如问。
“可惜你弹错了两个音符,令这曲调失去了几分圆融意趣。”申浮公说。
安胥如脸色微变。
申浮公带着冰冷的铁面,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正在笑,“不过,这也怨不得你。若没有这不和谐的音调,潜伏暗处的杀手怎能知道我来了呢?”
安胥如抿拢双唇,没有接话。
楼里吹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风。
篮中的花瓣离枝凋谢,成片地卷到屋内,花瓣落地便飞快衰败,在红亮的地面上铺成一层铁锈色。
腐烂的香气在胭脂浮动的闺房里弥漫,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
望仙叹弹罢时,杀手就该现身将采花贼乱刀剁杀。
可杀手迟迟没来。
不祥的预兆乌鸦般在安胥如心中盘旋。
“他们不会来了。”申浮公说。
“是么。”
安胥如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的手指勾出了一道凄厉的音符,叹息声和着琴音袅袅娜娜散成丝缕。
“勾魂刀罗开,画鬼符海将,欺神鞭闵越,这三人皆是绝壁谷一等一的高手,安大小姐能将他们尽数请到府上,想来是个天价的买卖,申某实在受宠若惊。”申浮公笑着点穿了被杀者的身份。
“你果然不是采花贼。”安胥如认命似地阖眼,说:“世上哪来武功如此高绝的采花贼,你定是妖人,镇魔塔里逃出来的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