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尘缘 第一百二十八章稳妥

卫执安因为对贺湛英生出同情的原因,这会反倒不太愿意说出“**”这两个字。

“反正以我的理解,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这几个字,还挺像是男子对心爱女子表白的,而且……”

他沉默了一下:“尽欢而散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些暗示在里面,宁方生你说呢?”

宁方生沉默不语,这事关一个内宅妇人的清白,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才行。

但他看到那几个字,还有画上那双含情脉脉眼睛的第一个感觉,也是这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我瞧着不像。”

卫东君手一摊,表示理由很简单。

“他们之间真要有什么,以任中骐那**的个性,还不直接休了贺湛英,好把她的嫁妆占为己有。你们别忘了,他可是早就打休妻的主意了。”

这话,让三个男人浑身一凛。

有道理啊。

“而且,我们现在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

卫东君用手敲敲桌面,提醒这三个男人:“既然任中骐和任家已经排除,那么我们下一个目标该是谁?”

是谁?

没有人能答上来。

其实窥探任中骐的梦境,也只是想多了解一点贺湛英活着时候的情况,并没有对这人抱太多希望,属于投石问路。

“陈大人。”

宁方生忽然问:“贺府娘家那头,你可有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陈大人哪好意思说,自己原本的兜里只有五十两银子,连请人吃个饭,喝个花酒都不够,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更何况,还只有短短半天的时间。

但胡编乱造也不能够啊。

陈大人只得硬着头皮搪塞道:“就是五城兵马司查案,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宁神医,你要耐心等一等啊。”

宁神医信了。

但卫东君不信。

她不信的理由,是她清楚的知道陈大人原本兜里有几个子儿。

但她不能拆陈大人的台啊。

卫东君认真思忖半晌:“宁方生,比起贺湛英的娘家,我觉得有一个人,我们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宁方生:“谁?”

卫东君:“贺湛英的女儿任扶摇。”

宁方生:“你的理由是……贺湛英把所有的嫁妆都给了她,她心怀感激,于是对娘亲念念不忘,以致于生出执念。”

“我代入自己,如果我娘把她的一切都给了我,抛开血浓于水这一点……”

卫东君望着茶盅里的热气:“我只怕到死都会对我娘念念不忘。”

不孝女。

你娘就是什么都不给你,你也该对她念念不忘。

卫执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随即道:“不是说至亲之间,是可以托梦的吗?”

宁方生:“贺湛英没有,她从忘川河爬上来,就选择了斩缘。”

“够烈性。”

陈器夸了一句,看向卫东君:“我不是非要和你抬扛啊,为什么有执念的人,就不能是儿子呢?”

“我问你,贺湛英死的时候,他儿子几岁?”

陈器刚要掰手指头,卫东君已经脱口而出:“七岁。”

陈器挠挠头:“你的意思是,七岁的孩子对亲娘没有那么深的记忆?”

“这只是其一。”

卫东君伸出两根手指头。

“其二是,任中骐连儿子的姓名都死咬着不放,他能放心把儿子交给贺湛英管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长于妇人之手。”

卫执安喝了口热茶:“教女儿,是**责任;教儿子,是爹的责任,高门大户里通常都是这么分工的。”

“所以我认为,贺湛英对女儿的感情要深于儿子;将心比心,任扶摇也应该对她娘念念不忘。”

卫东君:“除了嫁妆外,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宁方生。”

宁方生:“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陈器打听回来的消息?他说贺湛英死后,任扶摇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是在两个姨母家轮流住,很少回长平伯府。”

“记得,当时咱们的注意力都在任中骐身上,所以对这点就忽略了。”

“现在咱们不妨往深里想一下,为什么这个任扶摇宁肯寄人篱下,也不愿意回自个家做呼风唤雨的大小姐?”

卫东君顿了顿:“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这府里处处是**影子,她看什么都能想到娘,索性就眼不见为净?

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她在以这种离家的方式反抗她爹,悼念自己的母亲?”

少女面颊被烛火照得微红,衬得五官十分的清秀隽雅,尤其那一双眸子,长而好看,亮得令烛火都黯然几分。

卫执安心想:我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陈器心想:还这种可能性,那种可能性,从前这丫头只有一种可能性:好吃懒做。

宁方生轻轻回了她三个字:“有可能。”

卫东君看向陈器,露出一个特别含蓄的笑:“既然有可能,那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如何?”

陈器一看这笑,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帮他打掩护,忙不迭道:“我同意,就她了。”

“问题是……”

卫执安抱起胸,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四九城到河间府,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两天的时间吧,万一忙活半天她并不是那个有执念的人,那咱们岂不是要浪费两天的时间?”

哎啊,忘了这一茬。

陈器心里咯噔一下:“两天只是去的时间,一来一回得四天。”

“那完了。”

卫东君忧心忡忡地看向宁方生:“过了今夜,咱们统共就剩下四天的时间。”

宁方生一言不发,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前有狼,后有虎,既左右为难,又灼心灼肺的心境了。

卫东君见宁方生不说话,“要不……我们还是先从贺家着手吧。”

“对,对,对。”

陈器想着自己口袋这会鼓鼓囊囊:“大不了这一夜我不睡了,再去找人打听打听贺家的事。”

卫执安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我也觉得这样稳妥些。”

宁方生心里本来有些松动了,但“稳妥”两个字,像道闪电一样劈进他的脑子里,一个久违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冒出来。

“这世上哪来绝对的稳妥?”

“追求稳妥,才是最大的风险。”

“这世道是留给敢冒险的人的。”

宁方生蹭的起身,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喊了一声:“天赐。”

天赐走进来:“先生?”

“扶我去庭院。”

“是。”

声音太过汹涌,以致于宁方生得大口大口地**庭院里的新鲜的空气,才能压制住心里阵阵的翻涌。

想稳妥的前提,是任扶摇不是对贺湛英有执念的人,这个前提你笃定吗?

万一,任扶摇是呢?

你会后悔吗?

会遗憾吗?

会在心里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