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尘缘 第四十五章景兰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哈。

陈器:“那么第二点呢?”

“第二点,可以从房尚友的现状去分析。”

卫东君:“房尚友家庭和睦,仕途顺当,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能头一两年还会记恨,时间一久,哪里还会再记得向小园。”

陈器:“你抄袭何夫人的话。”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卫东君手一叉,眉一挑:“这叫举一反三。”

少女的眉眼活色生香,脸上带着自信,这种自信,像红泥小炉上烧开的热水,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

陈器的脑海里,出现了刹那间的短暂空白。

真烦呐,她。

好像显得自己特别蠢似的。

一旁的宁方生将扇子展开,挡住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的一点弧度。

这两点,与他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还有第三点。

“第三点,从房尚友的人品去分析,何夫人其实已经分析了,可惜分析的不全面。”

宁方生慢慢摇着扇子,慢慢分析。

“房尚友不仅自私,也有野心,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往上爬,不惜一切手段往上爬,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能诋毁发妻。

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他向上的跳板,向小园是,何氏其实也是。

如果有一天,何家像卫家一样,房尚友只怕是第一个要站出来撇清关系。

这样的人,他是没有心的,即便有,也冷硬如石头。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向小园会是他的执念吗?”

陈器:“……”

这人也是看着就烦。

“那么问题来了。”

卫东君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真正有执念的人是谁?”

陈器顶着一张胡渣巴拉的脸,“鬼知道是谁?反正我觉得目前是一个死局。”

宁方生捏着茶盅不说话。

向小园一共给了他两颗棋子,王略出局,房尚友出局,棋盘上空空如也,再无一颗棋子。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现在连半点头绪都没有,还剩下两天不到的时间。

的确是死局。

“我觉得……”

卫东君有些犹豫:“那个叫谭见的人很可疑。”

陈器:“可疑在哪里?”

卫东君:“他对何夫人撒谎。”

陈器冷哼:“做那种买卖的人,还指望他嘴里有真话,卫东君,你可太天真了。”

我天真?

卫东君:“那你说谁可疑。”

陈器:“我也觉得是那个姓谭的。”

卫东君鼻子都要气歪了,举起拳头就要去砸他。

陈器往后一闪:“一个卖黑心药的,竟敢拿何家的事情去威胁何氏,他吃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怕何家知道后,断了他的财路。”

卫东君提议:“宁方生,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要我说,别像个无头苍蝇,一会查这个,一会查那个,再说时间也不够啊。”

陈器身子往后一靠,手抱着胸。

“宁方生,你把向小园的一生和我们说说,我们替你再分析分析有没有其他人选。”

心真细。

卫东君朝陈器竖了个大拇指:“对,先分析,再行动。”

两道目光都直勾勾地看过来,宁方生立刻开口。

“向小园对她的爹娘没什么感情,她爹喜欢赌博,赌输了就拿妻儿出气;她娘喜欢骂她,一开口就是赔钱货、小**妇。

卖到贺家后,头几个月学规矩,也总挨打挨骂,后来进了三小姐院里做打粗丫鬟,日子才稍稍好一点。

她说贺家三小姐虽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砸东西,但出手很大方,得了什么好吃的,也会让她们下人尝尝。

她说她本来是要做三小姐的陪嫁丫鬟,连陪嫁的衣裳都做好了,结果爹娘贪心,硬是把她卖到了船上。上了船,她……”

陈器正听得有滋有味,见宁方生突然停住了,心里急得跟蚂蚁爬似的,递眼色让卫东君催催。

卫东君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仅没有催,反而给陈器做了个“别急”的手势。

宁方生沉默好一会,接着道:“她说她在船上,曾经帮过一个人,那人叫景兰,是个船公。”

卫东君:“这个船公又是做什么的?”

宁方生喉咙有些发紧,“做的事和船娘一样。他们一般五六岁就被卖上船受**,十二三岁就要接客,年纪过了二十,就算人老珠黄。”

卫东君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说怎么会有好这口的人,简直就是畜生。

宁方生:“这个景兰上船前,也姓谭,叫石头。”

谭见?

谭石头?

卫东君惊得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巧?”

“哎啊,你别管巧不巧的事。”

陈器心急如焚:“快说说向小园是怎么帮这个人的,这人后来又如何了?”

“向小园说她上船的时候,景兰已经在船上**了好几年,他也是被亲娘老子卖上船的。”

宁方生:“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两人关系挺好,后来向小园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替景兰赎了身。”

“你确定向小园没说谎吗?”

卫东君眉头紧皱,“她一个船娘,替一个船公赎身,听着有点扯啊。”

陈器冷笑:“她哪来的本事,哪来的银子?”

“而且我记得你说过的。”

卫东君看向宁方生:“你说船娘很少有赎身的,船公的赎身也难吧,就凭向小园,这怎么可能?”

宁方生面色平静:“卫东君,给你半个时辰讲述一生的故事,你能说出多少故事背后的原委来?”

卫东君一噎:“那后来呢?”

“后来这个景兰就离开了,向小园再也没有见过他,景兰离开前,曾对向小园说过一句话,他说总有一天,我也要将你赎出去。”

卫东君撇撇嘴:“骗子,忘恩负义的骗子。”

“向小园说,她这一生都在被男人骗,没钱的,骗她的钱;有钱的,骗她的色;有权的,骗她的心。”

宁方生表情忽然变得有几分微妙。

“她不知道,真正骗她的其实是她自己,她太想赎身了。人一旦越想得到某样东西,就越容易失去。”

卫东君:“为什么?”

宁方生:“因为会被欲望蒙蔽了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十分的平静,但一双黑瞳是冰凉的,不带半点温度。

卫东君觉得很奇怪,他怎么能用那么无波无澜的口气,说出那么有深意的话。

“对了。”

宁方生端起茶盅,送到嘴边的时候忽然停下。

“向小园说,景兰的左眼几乎看不见,是被客人打坏的,迎风就会落泪。”

“什么?”

“什么?”

卫东君和陈器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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