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尘缘 第二百零七章婆媳

这世上,婆媳是天敌。

老太太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辈子没有再嫁,撑起贺家家业的同时,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把独子拉扯大。

能撑起家业的女人,性子都强。

做**强了,做儿子的自然弱一些。

自打贺湛英懂事起,就知道爹怕老太太,从不敢违抗半点。

娘是童养媳,因为家里穷,十来岁就进了贺家。

老太太挑中她,只因算命的说她会生养,贺家就一个独子,太需要开枝散叶了。

老太太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自然看不上娘小家小气的做派,所以没少挑毛病。

娘进贺家后,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气没少受,骂没少挨。

挨了骂,受了气,自家男人不仅不哄,还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老太太知道了,连他都骂上。

娘不敢埋怨自个男人,只在心里怨恨老太太一个人。

圆房后,娘肚子争气,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生下来,正房之位坐得稳稳的,腰板也慢慢挺直起来。

但没有用。

贺府的经济大权,掌家大权牢牢握在老太太手中,别说娘了,就是爹都沾不上半点边。

所以娘还得受气,还得挨骂。

这时的爹不仅躲,还一房一房的纳妾。

娘还是不敢埋怨自个男人,还是只在心里怨恨老太太,日子久了,这怨恨就更深了。

但家业总是要往下传的,总不能一直握在老太太手里。

恰好这时贺湛英呱呱落地,爹就借口娘身子不好,把她送到老太太跟儿前养着。

养大一个孩子,是需要精力的。

老太太多聪明的一个人,这头孩子刚抱来,那头她就把外头的一部分事务交给了爹去经营。

贺湛英懂事后老太太对她说,就是没有把她送来,贺家的经济事务她也打算慢慢放手,让爹一点一点接过去。

人总有死的那一天。

之所以迟迟没有放手,是爹这个人太懦弱,一遇着事就拍拍**往外躲,不像是能扛起贺家家业的人。

但爹把女儿送来这一举动,让老太太看到了一个当家男人该有的算计和手段,她索性就骑驴下坡放了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贺湛英都是没有名字的。

爹娘想着,反正人孩子抱给老太太养了,就让老太太给孩子起名字。

老太太想着是,这孩子只是她养着,又不是她生的,该她娘老子起名字。

僵持的那两年,老太太就三儿三儿的叫,后来有了大名,老太太也叫习惯了。

谁养大的孩子,性子就像谁。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傲气了一辈子,所以养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而娘性子柔弱,小小年纪就会看人眼色,事事喜欢顾全大局,委屈求全,所以教养出来的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胆儿小。

老太太看着她的三儿,对那五个孩子吹鼻子瞪眼睛的,一个都瞧不上。

老太太常对贺湛英说一句话:你娘啊,面上儿看着委屈,暗地里比谁都会算计,三儿啊,等你活久了,就会看明白。

而娘看着膝下听话的五个孩子,对贺湛英的无法无天,也一肚子埋怨。

她常对她说得一句话是:你再这么跟你阿奶学下去,将来有的罪受呢。

贺湛英日子过得称心如意,这些话哪能听进去。

她也压根不知道,所有的称心如意,都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得势的老太太。

当她慢慢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老太太正以最快的速度,一天一天老去。

有人老去,就有人长大。

哥哥姐姐们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各有前程,他们和他们的亲家、婆家,成为娘在这个府里最大的支撑。

这时候的娘,再也不是从前唯唯诺诺的小媳妇了。

她已经拿走了一半的管家大权,能和老太太平起平坐。

老太太再想给她气受,得掂量掂量娘身后的人。

这样的平起平坐维持了几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大哥中了进士。

贺氏一族沸腾的同时,也把羡慕、讨好的目光落在了**身上。

娘毫不费劲地站到了贺氏女眷的最高位。

因为这个进士是从她肚子里生下来的,母凭子贵。

而老太太也在一夜之间,从她坐了几十年的“王位”上,跌落下来。

她已经没有了与娘抗衡的能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另一半的管家大权也交出去。

婆媳二人明争暗斗几十年,终于尘埃落定,娘光明正大的露出了她对老太太的恨。

这恨深藏多年,一经发酵,根本遮不住,藏不住。

贺府的下人见状,纷纷站队表忠心。

老太太那头,除了她贺湛英以外,只剩下几个侍候了老太太一辈子的忠奴。

老太太这般要强,就是死也要争上一口气的人,又岂肯让自己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所以当任中骐出现,老太太动心了。

你儿子中了举人又怎么样?

和长平伯府的门第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将来三儿嫁过去,当了家,你们一个个还得求着她。

求她,便是求我老太婆,因为三儿是我养大的,和我最亲。

你顾氏折腾半天,还在我老太婆手上捏着。

……

十七岁的贺湛英,哪里能看到大人藏在水底下的暗流涌动,她只看到了任中骐这个人。

从长相,到身份,到性子……如果宋平是水的话,那任中骐就是火。

水润物细无声,它的好隽永悠长,需要时间去细品。

而火则代表炙热狂烈,它不会给人思考的时间,直接扑面而来。

任中骐的热烈,又何止是天天往贺家跑。

昨天,她说想吃梁家铺子的蜜饯,第二天,那铺子里每一个口味的蜜饯,就会摆在她的面前。

她咳嗽一声,第二天,太医便会登门替她诊脉。

贺家的宴席上,她朝哪个姑**首饰头面多瞄了两眼,不出半天,首饰铺的伙计就会把那副头面送上门。

用任中骐自己的话说——

贺湛英,我这人俗,不会那些文人的诗词歌赋,我只知道往你身上砸银子,但凡能逗你一笑,搏你一乐,这银子就砸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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