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妤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漠。
陆湛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这才继续说道,“所以这一年的时间中,我没法陪你留在B城,但一年后……”
陆湛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他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知妤看,那样子,像是想要让她自己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知妤在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突然笑,“陆总的意思是,让我等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到了,你就会来找我,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意思吗?”
知妤的话语倒是说的很直白。
陆湛也没有反驳,只慢慢点了点头。
知妤笑了,“原来是这样,但陆总,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我愿意吗?”
知妤的这句话落下,陆湛的眉头立即皱紧了。
而不用等他多说什么,知妤已经给了他答案,“我便直接告诉你吧,我不愿意。”
“不管你们陆家有什么样的纠缠,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参与进去。”
“至于你和乔颜到底是真的结婚还是你顺势而为,我也不在乎。”
“你要是真的想要为我好,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说完,知妤便干脆地转身了。
但下一刻,陆湛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你还是在为当年的事情生气么?”
“可提出离婚的人明明就是你,杀了我们孩子的人,也是你,应该努力原谅的人,是我才对。”
对陆湛来说,其实“原谅”温知妤也是一个漫长而艰涩的过程。
这两年间,他甚至也想过再也不见她,也不再想要跟她有什么交集。
可这个想法在重新看见她的那一刻却是分崩离析。
而在做出重新和她在一起这个决定之前,他也经过了漫长的思考。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纵容”她。
明明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明明当初,是她抛弃了他,甚至不惜杀了他们的孩子。
这样一个女人,并不值得他的……留恋。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
过去的三十年间,他好像都是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轨迹在走。
他们最开始想要让他当一个影子,他就只能当一个影子。
后来,陆宸去世,他们又将他推了出来,他就真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包括后来,为了陆家的声誉,他就只能和温知妤结婚。
再后来,温知妤和他离婚离开,他们又想要帮他物色其他的女人,亦或者是现在,让他去跟乔颜结婚。
换作是之前的陆湛,他可能真的会答应。
毕竟他的那三十年间,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现在,他却不想妥协。
因为…… 温知妤。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不愿意。
她又凭什么……不愿意呢?
“我杀死了孩子?”
听见他的话,知妤倒是笑了出来。
她也转过头看他,“陆湛,你是这么想的吗?”
“难道不是么?”陆湛盯着她,“那个时候,你不是故意摔下楼梯的?”
“对,我是故意的,但陆湛,你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那是我们的孩子吗?”知妤问他,“又或者说,你真的有将它……当成我们的孩子一样 看待吗?”
“对你来说,那不过是一条绳子罢了,一条用来绑住我的……绳子。”
“我原本都已经接受了的。”
“可你呢?你骗我说乔颜被你送到了国外,但其实你就是将她藏在了医院, 甚至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就我一个人,像是一个**被蒙在了鼓里。”
“我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就算当初是我逼你结婚,可最开始,你却是连跟我好好谈谈的机会都不给。”
“你一次次将我丢下,一次次在我面前展示你和乔颜之间独有的亲密,你又有将我当成你的妻子看待吗?”
“这样的日子……我自己已经受够了,到后来,你甚至还想要拉着我的孩子下水。”
“你想要让我的孩子以后都时时刻刻陷在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他和乔颜的孩子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骨肉这样的怀疑当中,是吗?”
“等他再大一点,等他发现自己父母的婚姻只是一座牢笼的时候,他又应该怎么面对?既然他的童年注定悲伤不幸,我又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知妤的话说着,牙齿也慢慢咬紧了。
这些话,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但现在,她倒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理由和机会。
话说完,她又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扬起下巴来看着陆湛。
后者就坐在那里跟她对视着。
从他那略带错愕的表情知妤就可以知道,他其实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问题。
他只一味地看结果。
——是她提出的离婚,是她故意摔下去的。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现在甚至还能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出“原谅她”这三个字。
仿佛他这么做,就是对她的恩赐一样。
真的是……太可笑了。
“你也不用勉强。”知妤说道,“可能在你看来,我的确是过河拆桥的那个,但对我来说,我们婚姻破裂,你一点儿也不无辜。”
“我不怪你,更不恨你。”
“但已经支离破碎的镜子,就没有再拼凑的必要了。”
“至于你和陆家之间的对抗和你的那些计划,我不想知道也跟我没有关系。但不管如何,我还是祝福你……得偿所愿。”
“也希望你以后能够找到一个无条件支持你喜欢你的女孩儿,希望你……一切随心。”
话说完,知妤也转身走了。
那扇门很快被关上。
“咔哒”一声,落锁清脆的回响,让陆湛的身板一下子挺直了。
然后,他那垂在身侧的手也一点点握紧。
可一会儿后,他突然又松开了。
他抬起头,能看见的却只有空荡的房间,耳边仿佛还有刚才知妤跟他说的话。
她说,她不恨他。
她怎么能不恨呢?
她又怎么能做到,如此轻易地祝福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 又是如何能这么快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