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拼之中。
军户们背倚垛口,腹背皆受敌锋。
流寇自云梯攀援而上,如鬼魅般现于身后,导致石阶这边疏于防守。
转瞬之间,台阶下面的五六名流寇已突至阵前,与墙头流寇遥相呼应,将小梁子等军户困于垓心。
诡异的是,整个城墙上没有任何厮喊声。
双方沉默血战,血沫飞溅处,染红了青砖缝隙里干涸的苔痕,只有时不时响起哀嚎声,很快就消失了。
随着流寇涌上来的越来越多。
军户们彻底绝望,他们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甚至李大勇都做好投降准备。
他心里明白,现在对抗的有多恨,投降之后,被处死的越惨。
只有小梁子还在拼尽全力使用敌人丢下的长矛作战。
此时一个流寇拿着盾牌,步伐颇为灵活,不停的上前试探小梁子。
而小梁子的勇猛,让这个流寇吃了亏。
他盾牌刚挡开小梁子一次刺击,立即往前一步举刀要砍,对面的小梁子也嚎叫着杀来,这流寇立即又要后退,但突然背后被后续上来的流寇猛力一撞,他不但没有退回,还被撞得往前扑去。
变起突然,他完全来不及格挡,对面小梁子长矛噗一声杀入了腹部,矛尖入肉的闷响混着血雾,这流寇惨嘶一声丢了盾牌,一手下意识的握住矛杆。
小梁子拔了几次,愣是没**,直接放手,再次捡起地面上的镐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对峙敌人。
此时墩墙已告失守。
流寇官队已经爬上墩墙,一见墩军被包围,面容上挂着森森的狞笑。
看来墩军坚持不了多久。
该结束了。
他几步来到军户和流寇方才激战的地方,地上那受伤的流寇仍在扭动,他右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已痛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喉咙发出荷荷的异响。
新上来的流寇都往两边冲去,没有人留意这里,官队捡起一支短矛走到那受伤流寇身边,一脚踩在他的颈项上,矛尖向下垂着,那流寇圆睁双眼,却没办法躲避。
官队膝盖微微弯曲,矛尖从流寇的心口慢慢刺入,这个微小的动作在此时的城墙上根本没有人留意。
流寇大张着口,感受着那冰寒的矛尖缓慢的破开皮肤和肌肉,往他的心脏一点点接近。
“对不住了,真没法救你。”
官队最后说了一句。
他松了枪杆,向着还在看似抵抗,但实则毫无作用的军户走去。
官队刘阳很是满意。
仅仅战死一名精骑,就夺下这个堡墩。
可比程野围攻新平堡强多了啊!
“缴械不杀!”
官队大喊一声。
原本还在对战的双方,瞬间像是按下暂停键。
全部收手。
“跪下!跪下!”
“把你们可笑的农具都丢了!”
“听到没有!你们这些军户拿什么和我们打?放下武器!”
流寇们恐吓叫嚷着。
稀里哗啦……
军户们膝行如折翼之雁,几乎毫不犹豫,全部丢下武器,纷纷跪下去。
李大勇大松一口气。
终于迎来投降时刻,反倒是有种极度解脱的感觉。
他可真怕刀剑无眼,砍到自己。
随着军户们投降,矮下身子。
只有一人还站着。
官队目光抬起,看向小梁子,顿时冷笑一声:“你是想站着死喽?”
小梁子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丝毫不怂对视回去:“老子膝盖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何曾跪于你!”
一边的李大勇心中大骂小梁子这个憨货!
都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能,装什么大义!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流寇!
并不会因为你的义薄云天,忠国为民而高看你一眼,从而放过你。
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杀之后快!
李大勇跪在地上,头额触底,低声骂道:“小梁子你这个蠢材,**脑子犯浑是不是!给我跪下,快点!”
小梁子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落在流寇手上,还能有好?
还不如痛痛快快求死!
“好好好。”官队脸上凶光毕露,尽是难以言喻的冷酷和暴戾之色:“你他娘有种!给你个痛快!”
官队抽出长刀。
一把抓住小梁子头发,将其拖到墩墙城垛处,一脚猛踹放倒。
小梁子的头颅悬在墩墙之外,被官队大脚踩着脖子。
官队手中长刀高高举起。
“明军若是个个如你这般,怎么会有我们的存在?所以,你死得其所。”
刷!
小梁子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并没有感受到脖子传来撕裂痛感。
只听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
那是官队刘阳眉心绽开血花,轰然倒地的声音。
当他睁开眼睛一看。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墩墙外面,城门处,一位骑着高头大马,异常威武霸气的壮汉。
那壮汉全身护甲,因为大量血污覆盖,已经看不出盔甲原本的颜色。
那人刚刚收起长弓,正在挥手。
小梁子怔忡间,但见数十铁骑已踏破堡门,刀光如练处,流寇哀嚎四起。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小梁子能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刀剑劈砍的金铁火花落在背上,有些烫。
“不肯投降是吗?”
下面的骑马之人仰头笑着问道。
他的口吻令人想起凉爽而又深邃的井。
小梁子神色恍惚之中,清醒过来,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渍。
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之所以没有被砍头,皆是因为下面的壮汉一箭**官队,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他像是要把积攒下来的恐惧全部爆发出来一样大喊:“武大人!我没有怂!”
武长风轻轻地点头,声音里透着冷硬的威严:“倒没白吃某的午餐肉。”
小梁子呲牙笑着:“我,我还可以去吃吗?”
武长风道:“随时欢迎。”
……
靖边堡内涌进的流寇很快就被剿灭。
这些流寇在李大勇等人面前逞威逞能,但面对比他们更加凶狠的劲勇堡军卒,简直不堪一击。
同时,武长风很是迷惑。
这些流寇攻打新品堡就不说了,怎么还攻破了较远的靖边堡?
而且还是这么短时间就攻破。
就连新平堡都能坚持住上千流寇围攻,靖边堡面对三十多骑兵招架不住?
完全无法理解啊。
此时,张衡策马而来,道:“大人,流寇全部伏诛。”
武长风剑眉微蹙:“靖边堡何以速陷?”
张衡狠狠的说道:“我打听过,那蠢货李大勇还以为我们会溃败,打开城门,想让我军进去避难,顺便捡些便宜,结果被流寇偷袭了。”
闻言,武长风神色错愕不堪,眼球差点掉在地上。
打破脑子,武长风也没想到,变故会如此戏剧性。
“如果不是当初小梁子果断下令砍断吊桥绳子,卡死城门。怕是这会我们还得进行攻城战。”张衡补充一句。
武长风冷笑一声。
攻城战?
不存在的。
真若是如此,武长风理都不理,直接带人回家,让周全宗头疼去。
武长风摆摆手,嘱咐着:“不能白干活。”
张衡心领神会,当下懂得意思,策马回旋,拉拢骑兵,再次冲入靖边堡。
但凡能看见的,有用的东西,甭管是铁器还是粮食还是银子,全部搜刮一空!
须臾间粮秣银铁尽归囊中。
李大勇看得目呲欲裂,心疼的肝颤。
望着远去的劲勇堡军队,心中大骂:武长风!你不当人子,我要告你一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