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毕竟是皇子,他有些骨气,挨打不叫唤。
皇上只能装看不见。
长乐公主猛踹不已,玉婉边吃边劝架,不时咯咯笑。
姜医祖催促,
“楚世子,别再给玉娃娃夹菜了,让她讲故事。孩子,填填肚子就行了,吃了多胖,你个子矮,再胖不好看了。”
“我不矮!”
玉婉气愤,又吃了半只鸭子,喝了两碗汤羹抗议。
殿内欢声笑语气氛不错。
大家各忙各的,都没闲着。
皇上轻声对下首的姜院首客气,
“姜院首见笑了。长乐同玉婉一样都是个活泼性子。玉婉聪慧,钟爱医术,以后还请姜院首多加教导她。”
言下之意,想让姜院首收玉婉为徒。
姜院首闻言俯身跪地,
“济世堂所有夫子皆听若敏郡主差遣。他们与微臣一样,既是夫子又是医师,既懂辩证开方又能教书育人,皆能为郡主解答疑惑。”
姜家有所学堂,叫济世堂。
姜氏族人皆学医术,这间学堂以教授医术为主,四书五经为辅。
姜院首就是这间学堂的山长。
他如此回答也无不妥之处。
玉婉想请教问题,直接去学堂问即可。
对于闲杂人等而言,能进济世堂请教医学,已是破例。
更何况,玉婉还只是个女子。
姜院首以为,自己已然看在皇上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皇上沉默不语。
姜院首心知皇上不悦,但他是医圣传人,外邦使臣来大周朝拜,皆会专门拜访姜家,远远看一眼医圣姜济世《杂病大全》的手稿,顶礼膜拜。
他不担心,皇上会为此事开罪他。
“陛下,行医关乎人命不可草率。如世人只把医术当成投机取巧的勾当,岂不于草菅人命如出一辙。”
“姜院首说得是。”
皇上语气不悦,却也无法。
人家不愿意教,他强求,对玉婉无益。
殿中喧哗,二人交谈之语旁人并不知晓。
“话说……”
玉婉侃侃而谈,继续讲故事。
故事并不复杂。
玉婉用对付韩庄户的法子,对付了牛主人。
“大家乡里乡亲,谁有个头疼脑热,街坊四邻都知道。我早对他们的旧疾顽疾了如指掌。该如何医治更是在心中想了千百遍。从前,我怕医错害了他们,但那时我气晕了头,心想我就按我的法子医,死了两祸害,我去偿命也是值得。当然,我心中是有把握的。我吸取教训,我不哭了,我也不生气了,我让他们看不透我。”
玉婉双手叉腰昂着头,
“做贼心虚,天道有轮回!”
她一手高举过头顶指着天,
“苍天有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他们坏事没少做,特别怕死。牛主人当场口吐白沫,抽了!我给他扎了几针,醒过来他也是口歪眼斜,我跟婆娘说,你可别赖我,你男人有病全村都知道。你们猜怎么着?”
玉婉捂嘴偷乐,
“人呀,你心术不正,你指定摊上没什么事!”
她瞄了眼姜院首,二人眼神正好对到一处,玉婉心中一凛。
再细看,姜院首目光混沌,不知看着何物。
好似刚才他眼中的怨怼都是玉婉的错觉。
玉林峰双手合十,拍了两巴掌,
“诸位,精彩的来了!我跟大家先介绍一下这个牛主人,他是我们村的首富。这个首富,老夫少妻,这老东西他不举,他媳妇……啊,对,玄儿,这个事不是秃尾巴村的事……”
玉婉腾得炸了毛,
“爹,你别胡说。”
玉林峰蒙头转向,
“不是你说得,你号脉说人家不举。”
玉婉气恼,牛主人不举,叫楚瑾玄做什么,总提楚瑾玄不举的事做什么!
“号脉才号不出来,爹,你别瞎说。”
“阿姐,号脉可以呀!身虚,体虚,发凉,发寒,发冷,都会不举。”
玉婉气鼓鼓,
“你们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姜医祖也生气了,
“你们总打岔!烦死了!丫头,去我府里讲!我收你为徒!”
“父亲!”
姜院首大惊失色。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太突然了!
姜医祖要收玉婉为徒?
是听错了?
还说他说错了?
长乐公主朝玉婉使眼色,急得跺脚,**又愣神了。
不管对错,此时,跪地叫师父才是正经。
玉婉眨眨眼,
“牛主人的婆娘说你别治,让他死算了。他对牛不好,对我也差。他死了,我就可以改嫁了。我一听我懵了,我说,你男人还没咽气呢。你小儿子是你生的,但大儿子是你继子,他能放过你吗?她……她说她小儿子是跟老东西的大儿子生的,老东西撺掇着……我当时脑子都炸了!”
殿内静悄悄,大家都盯着玉婉,玉婉结巴,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嗯,挺不可思议吧。”
就跟她刚才听姜医祖说……
要收她为徒!
姜医祖这个年岁,八十多了,她必定是关门弟子!
天下医师谁不艳羡。
她的辈分还特别高。
哎!可惜了!没抓住机会!
但也无所谓,总好过只有自己听差了,噗通跪下,结果是个乌龙,脸丢大了!
玉婉恍恍惚惚,人有些呆,回到座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玉婉!”
楚瑾玄轻声唤她,
“长者赐不可辞。玉婉,姜医祖要收你为徒,他悬壶济世,妙手仁心,是世人敬重的楷模,更是天下医师的鼻祖。他德高望重,他对你的这份赞赏你理应收下,莫要推辞。这是他对你的肯定与认同。”
楚瑾玄眼神笃定,扬了扬下巴,示意玉婉上前磕头拜师。
姜医祖捋着胡子,
“玉娃娃可愿拜老朽为师?”
“父亲!”
姜院首出言制止,
“父亲,您老年事已高,著书立说已十分耗散心血,再教个徒弟,怕是分身乏术。况且,姜家医术不传外,不传女!”
“你定的规矩,不能约束我。等我死了,你再来这套!”
姜医祖气得胡子上翘。
“玉娃娃过来拜师,老朽此时就你一个徒弟。”
姜院首怒意横生,他沉思片刻对楚瑾玄说道:
“楚世子,学医之路漫长。像若敏郡主这般《连药性论》都背不下来的学生,完成济世堂的课业,需花费光景甚多。她即将成为您的世子夫人,偌大的国公府诸事繁忙,敢问她何来功夫兼顾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