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枭的话让谢詹杭心头一喜。
他就知道,只要抛出的利益足够大,足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慕枭也不例外。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依旧恭敬。
“王爷多虑了,帮衬王爷,这是臣想做之事,也是臣的分内之事,并不需要王爷回馈什么。”
“但愿侯爷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自然。”
“不过,本王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侯爷如此大手笔,本王也不能太抠搜了,寒了侯爷的心。本王的礼物,随后会送到永昌侯府,还望侯爷笑纳。”
话音落下,慕枭再不多停留,他抬脚就走。
谢詹杭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明明一切顺利,明明他给的东西,慕枭已经收了,明明慕枭说要还礼,他应该高兴的。
可他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安?
谢詹杭凝眉。
……
永昌侯府。
宫宴一结束,谢詹杭就回了府里,慕枭说会送礼物过来,他心里急,一刻都不敢耽搁。
侯府门口,谢詹杭一回来,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慕枭的心腹,天晴!
谢詹杭心头一喜,他急忙下了马车。
也是这时候,他才瞧见,在天晴身后不远处,还放着一口黑木棺材,天色暗沉沉的,那黑木棺材在夜色的映衬下,也显得黑漆漆的,阴森森的。
喜色,煞时消散殆尽。
天晴没管谢詹杭黑沉的脸色,快步上前行礼。
“属下参见侯爷。”
谢詹杭回神,声音颤抖。
“这是……”
“回侯爷,这是我家王爷吩咐属下送来的厚礼,还请侯爷笑纳。”
听着这话,谢詹杭只觉得讽刺。
哪有除夕夜送礼,送人棺材的,还恬不知耻的说这是厚礼,还让人笑纳的?
慕枭他怎么敢的?
谢詹杭面色不虞。
天晴却不管那么多,他自顾自的继续。
“侯爷,我家王爷还有一句话,让属下带给侯爷,我家王爷说——三年前,他已经高抬过一次手了,而他这个人,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他说侯爷是个有分寸的人,这自己的手,侯爷必定能管好,毕竟,伸的太长了,不是好事。”
天晴说完,冲着谢詹杭笑着行礼,之后他带着人转身离开。
只留下了那口黑木棺材。
谢詹杭上前。
他用力将棺材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瞧了瞧,就是那一瞬,他陡然对上了一双突出的眼眸,一张惊骇狰狞的脸。
“啊!”
谢詹杭吓得惊叫出声,他连连后退。
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哪怕天色黑的厉害,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躺在黑木棺材里的,是刀五。
慕枭把人送来,还说他该管好自己的手……
这分明就是个警告。
慕枭在警告他,不要再插手谢婉宁的事,不要再掺和齐王府后院的事。
谢詹杭想的明白。
可也正因为他想的明白,他才更觉得心惊。
慕枭知道刀五是他的人,还将尸体送了过来,那就必定知道,慈恩寺后山的那一出,是谢婉宁的算计,那慕枭自然也能察觉出这其中的反常。
这么久,慕枭都不碰谢婉宁——
他是已经怀疑了吗?
想着这种可能,谢詹杭只觉得自己背后冷汗涔涔。
他越来越后悔了。
后悔当初将谢晚棠从后院接出来,让她顶着谢婉宁的身份进齐王府,到慕枭身边伺候。也后悔让谢婉宁和谢晚棠换回来,闹成现在这样。
一早,大师就断言,谢晚棠是个灾星。
只怕是要应验了。
即便死,她怕是都要给永昌侯府,带来灾祸,让侯府家宅不宁了!
谢詹杭眉头紧锁,他忍不住想,若是早知有今日,或许他就不该养谢晚棠十六年。
早在谢晚棠生下来时,就把了断做了,或许更省心。
人,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谢詹杭想着,袖口中的手,也攥的更紧了几分。
谢夫人早就听到了风声,只是,她是内宅妇人,不好出来见天晴,她一直在前院花厅等着。
听下人说天晴走了,她急匆匆的出来。
一出门,她就瞧见了棺材。
再看谢詹杭,亦是一副受惊的模样,失魂落魄,魂不附体。
她慌得不行。
“侯爷,这是怎么了?齐王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大年夜,让人送口棺材过来,这不是给咱们府里添晦气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谢夫人滔滔不绝,谢詹杭侧头瞟了她一眼。
“只怕事情不妙。”
这话让谢夫人心惊肉跳的。
一把抓住谢詹杭的胳膊,谢夫人急声询问,“什么叫事情不妙?是宁儿有危险吗?”
谢夫人问着,还未听回应,眼泪就已经先掉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宁儿,命怎么就这么苦?”
谢詹杭恍惚。
谢婉宁的命苦吗?
接下来,只怕整个侯府上百口人的命,都要跟着苦了。
“侯爷,你说是不是晚棠她碍着咱们宁儿了?她可是大师断言的灾星,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她的尸体还埋在宁和园呢,她还占着宁儿的地儿呢,她……”
“够了。”
回过神来,谢詹杭忙止住谢夫人的话。
这可是在大门口。
虽然他们侯府的下人,都站的远远的,听不到什么,可这暗处里,指不定还有慕枭的人在盯着。
万一有什么话被听了去,那会让整个永昌侯府,都万劫不复。
有些事、有些人,是绝对不能再提的。
绝对不能!
……
齐王府,万芳阁。
谢晚棠坐在原来的地方,遥看皇宫的方向,安安静静的等烟火。
只是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撕扯着似的,疼的厉害。尤其是心口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疼,一波一波,席卷而来,让她疼的几乎受不住。
谢詹杭和谢夫人的那些话,没由来的闯进了她的脑海。
一声一声,满是嫌恶。
谢晚棠泪水汹涌。
被囚禁了那么多年,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被爹娘厌恶的存在,被谢婉宁和阿娘活埋,她也更明白,自己在他们心里,从来都不算家人,甚至算不上人。
可她没想到,到了死后,她也依旧被家人嫌弃。
灾星!
可她又给这个家带过什么灾难?
那她承受的这些灾祸,又算什么?又是谁带来的灾?
谢晚棠难受。
那种痛意,似乎带着让她魂飞魄散的力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哪哪都痛。
而这痛,也让她恨。
蜷缩在地上,谢晚棠一遍遍痛苦呻吟,涕泪横流。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她挣扎着看向楼梯的方向。
只见慕枭穿着一声玄色的云纹锦袍,缓步上了万芳阁。
他手里捧着一个蜜瓜大小的七彩琉璃缸,里面放着四条通体嫣红的锦鲤,京中烟火绽放,绚烂的颜色,就像是打在他身上的光,照亮了他,也照亮了谢晚棠通向他的路。
锦鲤!
谢晚棠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慕枭记得去年的许诺,真的把锦鲤给她带来了。
在死后,她无数次的想过,明明她已经极力约束感情了,为何还会爱上慕枭,不能自拔?
现在她想明白了,因为慕枭本就是个极好的人。
她是生在枯井里的野草,不见天日。
慕枭却是她的光。
见到光,沐浴光,享受光,爱上光,又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谢晚棠心里遗憾,她遗憾自己死的太早了,若是她能活的久一点,也能多爱慕枭一点,对他更好一些……
那该多好啊!
慕枭不知谢晚棠在,也不知道她在经历什么,更不知她心中所想,可在上了万芳阁这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手拉扯着,疼的厉害。
他的眼角,也泛起了湿意。
就在这时,慕枭听到了一声轻唤。
“王爷……”
娇娇怯怯的声音,柔和而温暖,慕枭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