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城北。
慕枭在工地监察丘圜的修建进度,离过年越来越近,丘圜的修建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今日要安九龙飞天彩绘雕檐,这是竣工前的重中之重。
慕枭带着礼部的人巡查,丝毫不敢大意。
慕枭正忙着,就见天晴来了。
一直惦记着书信的事,慕枭也没耽搁,他冲着天晴迎了几步,急声询问。
“信呢?”
听着问话,天晴摇了摇头。
“回王爷,属下在永昌侯书房内搜了三遍,所有的暗格都找了,确认没有任何书信。”
“没有?”
“是,没有,包括永昌侯的寝居,属下也潜进去探查了一遍,也没有。”
慕枭本就难看的脸色,瞬时更沉了。
没有,那就多半是销毁了。
家书而已,若是没有极秘密的内容,何至于谨慎至此?
虽然什么都没寻到,可这也正反向印证了,谢詹杭、谢婉宁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事。
看着慕枭的脸色,天晴轻声询问。
“王爷,要盯着永昌侯府吗?”
“盯。”
“属下明白。”
天晴应声,准备离开。
这时候,他就听到慕枭又出声询问,“刀五的尸体可处理了?”
“还没有。”
“暂时别动,再等一等。”
天晴不知道慕枭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慕枭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只要把命令执行到位,就足够了。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这几日,谢晚棠一直在等慕枭,可是,慕枭并没有回来,连带着昌伯说的那封信,也没了音讯。
谢晚棠情绪低落。
再加上,她魂魄也在逐渐透明,她心里烦躁的紧。
唯一值得开心的,也就是她活动范围大了。
不再完全被禁锢在慕枭或者谢婉宁身边,现在,她能去孩子屋里看看,天黑的时候,她还能在齐王府里转转,比之前自由了不少。
见不到慕枭,谢晚棠就守着孩子。
一守就是一整日。
慕枭总不来,她怕谢婉宁再以孩子为工具,再伤害孩子。
不过,这阵子谢婉宁倒是老实,哪怕时不时的,她就要抱怨几句,会骂知鸢几声,但她确实并没有再做什么。
除夕夜,宫里设了宫宴。
慕枭作为皇子,天启的齐王殿下,自然是要进宫赴宴的。
知道他今夜回来的不会太早,谢晚棠也没有多等,看着乳娘把孩子哄睡着了后,她就去了齐王府后院的万芳阁。
去年除夕,她和慕枭就在这围炉煮茶。
早的时候,这里能远眺京中风景,遥遥的还能看到皇宫灯火通明。
到了子时,这里可以看满城烟火。
飘上万芳阁,谢晚棠坐到了去年她坐的位置,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是,慕枭人却不在这,而她……
也不一样了!
谢晚棠一阵阵的叹息,她托着下巴,遥遥的看着皇宫的方向,想着慕枭在宫里,此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又是否会想起她,她久久不能回神。
宫里。
慕枭并没有在天极殿多待。
丝竹管弦,莺歌燕舞,都不是他喜欢的,他也懒得浪费时间。
交代天晴在这边守着,有什么事通知他,至于慕枭自己,则出了天极殿,去了锦鲤池。
宫中的锦鲤池,经过特别处理,终年有活水流动。
哪怕是在冬日,锦鲤池也不结冰。
每到过年时,皇上都会让人在池中放上百条的锦鲤,寓意风调雨顺,通达百年,百姓富足,财如水进。
偶尔也会有人去捞锦鲤,图个好兆头。
皇上倒也允许。
慕枭记得,去年谢婉宁听说这事的时候,很是欣喜,他也许诺,今年会给她带两条的。
慕枭不想食言。
慕枭到锦鲤池捞锦鲤,他到没一会儿,谢詹杭就过来了。
宫宴还没结束,来这边的人不多,这倒也安静。
“参见王爷。”
谢詹杭一过来,就冲慕枭行礼问安。
慕枭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他自顾自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论君臣,慕枭是王爷,是君,身份尊贵,谢詹杭比不得,可论父子,谢詹杭自认也算得上慕枭的岳丈,是长辈。
这般被无视,他心里不痛快。
可是,他不敢发火,甚至不敢给慕枭甩脸子。
慕枭的铁血手腕,他领略过,三年前,他这永昌侯的爵位,就差点保不住。
那滋味他不想再尝。
谢詹杭耐着性子上前,轻声询问。
“王爷,这会儿过来捞锦鲤,是带给小公子的吗?”
听谢詹杭提起孩子,慕枭的目光柔和了些,他伸手又多捞了两条。今年,是孩子来的头一年,带两条锦鲤,只当为孩子祈福了。
慕枭动作很快。
谢詹杭又被冷待了,他的眸色也更暗了些。
知道讨不到什么好脸色,也不指望着慕枭能主动示好,他顺顺利利的切入主题,他索性单刀直入。
“王爷,宁儿近来可好?”
慕枭没抬头,“侯爷想问什么?”
“没什么。”
自是不好提及慕枭和谢婉宁的房中事,谢詹杭只道。
“就是想着,近来王爷又是忙着练新兵,又是忙着修丘圜,大抵没时间多陪陪孩子和婉宁。婉宁那丫头被宠惯了,性子难免有些骄纵,臣担心她不体恤王爷,因为这点事,和王爷生了嫌隙。”
慕枭转头看向谢詹杭。
早先,谢詹杭送谢婉宁进齐王府的时候,他有许久不进畅晚阁,更不碰谢婉宁。
府里的下人见她无宠,不免轻视她,乱嚼舌根。
当时谢婉宁没少受委屈。
那时可不见谢詹杭来说一句,来关心一句。
而且,那个时候的谢婉宁,也谨小慎微,甚至对多嘴的下人,她也谦和包容,不曾动怒生怨,那样子,可跟被宠惯了,跟性子骄纵不沾边。
可现在,他不过几日不进畅晚阁,谢詹杭就坐不住了……
慕枭心里怪怪的。
他盯着谢詹杭,半晌才冷笑了一声。
“侯爷怕是忘了,她是怎么进本王的齐王府的。侯爷现在是在跟本王谈骄纵?是在指责本王对她呵护不周?”
谢詹杭被慕枭噎得说不出来话。
明明之前谢晚棠在时,慕枭不是这个态度的。
他心下微乱。
不过,到底是浸**官场的老油条,很快,谢詹杭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缓步上前,脸上笑意不减。
“王爷多心了,臣绝无此意。”
“是吗?”
“王爷面前,臣不敢妄言,臣无半点责问王爷的意思,只是,臣也心疼女儿外孙,希望他们能与王爷阖家团聚,和和美美。故而,臣愿竭尽全力,为王爷分忧。”
慕枭捞够了锦鲤,他直起身,目光不断在谢詹杭身上逡巡。
“为本王分忧?”
“是。”
一边说着,谢詹杭一边上前,更靠近慕枭一些。
他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
“江南盐道,从来都不缺银子,油水太肥,自然也少不得有人沉浸其中脏了手。《孙子兵法》言兵者诡道,从中寻一寻,自然能在虚虚实实中,找到些国之蛀虫,功于社稷。”
谢詹杭将纸递的更近了些。
他自信,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功劳,得皇上亲眼,更能消除其他皇子党羽,铲除异己的机会,慕枭不会拒绝。
而这就是他的筹码。
但愿谢婉宁能抓住这次机会,得了慕枭的身,也得了他的心,能扶摇直上。
如此,他往后也能少操些心。
听着谢詹杭的话,慕枭伸手将纸接过来打开,上面是六七串数字,按照谢詹杭说的,对应《孙子兵法》,自能破解纸上的内容。
慕枭身在皇权争斗的中心,他自然知道这张纸的价值。
为了帮谢婉宁获宠,谢詹杭倒是用心。
“侯爷好大的手笔。”
谢詹杭浅笑,“能帮上王爷就好。”
慕枭也跟着笑笑。
“侯爷这般帮本王,若本王不回馈侯爷,倒是显得本王太过无心无耻,不识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