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嘶。”
Hadrian**脑袋和腰,凉汗津津。
男人瞥出她递过来的枯枝,眼神复杂:“十八岁,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掉下去?”
“……”
花祈夏心虚移开眼:“我哪儿知道你睡相那么差,咳。”
枝杈的另一端被一只大手握住,她朝外抽了两下,没**。
Hadrian遗憾地摇摇头,又倒回草丛里,手脚摊开,从喉咙里发出一下一下的喘息。
看着头顶漆黑的夜幕,脸色苍白的男人连吐字都掺着汲取氧气的贪婪。
“十八岁,你看——云的那边是什么?”Hadrian忽然没由来地问。
花祈夏下意识仰起头,她鼻尖又飘过一阵熟悉的古怪锈味,倏地消失不见。
“云的那边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是由其他人来问,花祈夏也许会细心地思考。
然后给出一个符合文科生风格的浪漫答案。
但当她垂眸时,却看见那双蓝眼睛里,无声地凝住了一缕黑沉——
不知是夜色的倒影,还是这个人忽而怅然的哀伤。
她居然从他戏谑揶揄的眼里读到了哀伤,转瞬即逝。
花祈夏莫名就噤了声,没有作答。
“这朵云在黑色的天空里~天这么黑,哦这颜色可真是不讨人喜欢呢十八岁,它为什么不飘走呢?难道风又把它吹了回来?”
Hadrian枕着一条胳膊,天马行空地:“你说呢十八岁?它为什么不走呢?”
因为现实不是童话。
花祈夏心想。
就像那个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的故事——
她一面保持着憧憬完美剧情的理想主义,一面又不得不认同闻人清和的现实猜想。
“Why?”
Hadrian还在一刻不停地追问,“那朵云为什么不离开?它可真够调皮的呢。”
女孩想,也许它未必承受得了贸然离开的后果。
也许它在等太阳,也许它正酝酿降下一场雨。
不过尽管Hadrian问了,他似乎也不在意花祈夏的沉默,男人将手臂抬得更高,眼珠从下面反着仰视花祈夏。
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里的枝杈,莞尔一笑——
“知道吗,这样看来,你用它指着我,就像拿着一柄剑,哦天哪这感觉可不太好。”
Hadrian弹了弹发丝间的小钥匙:“这感觉就像我们都在一本骑士小说里,我是被你斩杀的龙。”
说完他抓住枯枝一个翻身坐起来。
Hadrian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他借着力起身,就蛮不要脸地打蛇顺杆爬,一个倾身压在了花祈夏肩头。
还厚颜无耻地把一半的重心突然压在了花祈夏身侧,险些带得两个人一起摔进泳池里:
“!!!”
“不过,一本小说尽管好看,我想角色仍然还是在读者们的窥视下过着生活,这很无聊不是吗。”Hadrian站不直似的,左手一张一合比作一只眼睛,嘴里发出“唰唰”声,“眼睛,被窥视。”
花祈夏眉角一蹦。
她直觉他话里有话,却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在隐晦地嘲讽他与她现在的处境。
再加上她刚刚才听闻人清和读了一本小说,听见Hadrian这番话后,那种被“窥视”的错觉就更深,以至于花祈夏在大脑里迅速复盘了一下刚才的情况——Hadrian应该没有发现才对。
“如果你觉得骑士小说无聊的话,”花祈夏于是说,“那不如看看《堂吉诃德》。”
夸嚓!
脆弱的枝杈因挤压而断裂在两人之间。
树皮迸溅到Hadrian青筋绷紧的脚背上。
“离我远点儿。”
“其实你挺笨的。”Hadrian忽然啧声道。
花祈夏难以置信:“我笨?”
“哈!”Hadrian眼里掩起风暴将至般的汹涌,他强揽着花祈夏朝城堡的方向走,毫无涵养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随即他又“勤奋好学”地问:“哎,什么叫,不祥之物?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成语?”
“那你听没听说过什么叫‘得寸进尺’?”
花祈夏抬脚就踹,Hadrian喷洒在她脖颈间的气流滚烫,连身子都比她热上几个度,烘得她难受,在对方动手动脚之前果断踹开:“你现在就在得寸进尺。”
Hadrian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按着太阳穴故作柔弱:“哦你太野蛮了亲爱的~我头晕了,可能发烧了,不,我一定发烧了,天哪这风可真够冷的呢,十八岁——”
他抛来暧昧的一眼,却抛了个空。
女孩已经重新爬回树上取下了自己的风灯。
“…………”
花祈夏取了灯,一转身就见不远处的Hadrian脸压得极低。
那张白生生的脸半埋在手掌里,两条淡金色的眉蹙得死紧,“哈……”他忽然一下子甩开头发,眼眸倒映着泳池里的底灯,蓝得发亮:“知道吗?”
Hadrian呛咳两声,弱柳扶风地倚着他们曾做过烤肉的烤炉边,“一个合格的王妃会精心照料她生病的丈夫~That'S gOOd girl~”
吟完,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送来明示,Hadrian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无法自拔:“Girl,girl,girl.”
他忽然低头瞥见烤炉,“嗯?”了声,伸手一拍:
咚咚。
“啧,这老伙计是不是曾经差点烧了我的头发?”
见花祈夏不接他的话兀自离开,Hadrian立马追上去:“Hey hey.”
他的脚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和花祈夏潮湿的鞋面形成两条歪歪扭扭的平行线。
他脚上的水迹甚至更深些。
——像一本书结尾时的破折号。
“十八岁,你怎么不说话?”
“十八岁。”
“嘿,你喜欢看骑士小说?你觉得我也写一本骑士小说怎么样?尊贵的王子比骑士写得更好,毕竟我的歌都是自己作词,嗯哼?”
“十八岁,你就真的不愿意当我的王妃?”
花祈夏感觉自己身后黏了一块热烘烘的橡皮胶,还叽里咕噜一刻不歇地吵。
她忽然站定急转身,抬眼盯着Hadrian,一字一顿:“SiCk? DOCtOr.NO? QUiet.”
说完,又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就真的想让我当你的王妃?”
Hadrian瞧着她,一时无话可说:“Hey……”
“还有。”
花祈夏走出去几步又转身:“我不会精、心、照、料你,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王妃。”
她瞅着微微张唇的Hadrian,小声嘀咕:“搁这儿找保姆呢——难道堂堂皇室连个医生都没有吗?那还不如我哥呢……”
说完她不再管演技拙劣的Hadrian,径直离开了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