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云说完这句话停顿了很长时间。
柳鸣玉依然在他怀里。
他的手也还在护着她的身体，让她能在他怀中躺的更舒服。
但他没有看她，他的目光投向的方向是花船外。
这是花船中唯一开着的后窗。
外面能看到的只有漆黑的江面，连一轮银月都没有，实在是枯燥无味。
柳鸣玉后知后觉叶鸿云这是在等着她回答。
她不禁看向了叶鸿云的那半张脸。
妖孽祸世。
也惑人。
这份寂静中到底还是叶鸿云打破了沉默。
他依然看着外面，声音不如往日里面意气风发。
“你是不喜欢在后宅中管家，还是不喜欢太子妃身份的约束？”
“亦或者因为世子妃的重任？因为世子妃这个名头你怕担不起来？还是怕我不敬重你？”
“柳鸣玉，这些我都猜不出来，我也猜不出来你和我在一起是只图一响贪欢，还是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会在我谋划往后的时候，你随时想着抽身离开的在一起。”
是永永远远。
是生同衾死同穴。
“若你只是顾虑世子妃的身份重任，那这些我也都可以请人一点点的教你。”
“你不喜欢诗赋，我们可以学书画、管家、管账……”
“但你若是什么都不想要学，只想要保持现状……”
叶鸿云终于转回头看向了她，对视上她的这双干净透彻的眸子，他指尖落了上去轻轻摩挲。
眼睑始终垂着，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只是从柳鸣玉的角度能明显看到叶鸿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柳鸣玉还在这样想着就见叶鸿云抬起了眼睑，和她稳稳的对视着。
他的眼眸中是从容，是皇权身份所带来的万事崩于眼前都可冷静自持，都可无动于衷的淡然和心中有数。
这才是真正的叶世子。
叶国公府叶世子叶鸿云。
柳鸣玉忍不住抬手抚上了叶鸿云的脸。
这才是真正能处于京城中世家大族的子嗣。
柳鸣玉在心中忍不住感慨。
柳家人，她大哥柳康适竟然还真是个聪明的。
柳鸣玉在叶鸿云的脸上失神，这是首次叶鸿云并不太高兴。
他将柳鸣玉的手从他的脸上扒拉下去，一手捏着柳鸣玉的脸颊，让她忍不住痛呼一声这才松了一些力道。
“认真点。”
柳鸣玉蒙蒙水雾的眼睛和他对视着，她顺着叶鸿云后面的话询问：
“若我只想要维持现状呢？”
柳鸣玉完全就是顺着叶鸿云的话好奇问下来的。
她就是想要知道能让一向是敢说的叶世子都停住的话头是什么。
但柳鸣玉没有想到她这句话刚刚问出来，叶鸿云就直接气笑了，放在她脸颊上面的手又使力捏着。
柳鸣玉红唇被捏的开启，她还在等着叶鸿云的回话，结果就发觉叶鸿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
幽深、带着几分饿狼的目光。
柳鸣玉忙推了推人提醒，“认真点。”
叶鸿云的指尖移到了柳鸣玉的唇上，指腹狠狠的按压着，
看她红唇出现他的痕迹。
“没有现状维持。”
“你年岁到了，不得柳侯爷的喜爱，他会找一户人家将你嫁出去的。”
“我们之间短则只有几天。”
柳鸣玉指尖颤动了一瞬。
如叶鸿云所说。
也怪不得叶鸿云会说这么多。
这一刻柳鸣玉不可否认的再一次为叶鸿云怦然心动。
若叶鸿云不是在乎她，那是不会去可以留意这些的。
也不会将她的处境放在心上。
更不会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就将这些事情都摊开在她的眼前让她去了解，去选择。
他是真的有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她的往后。
“我说的保持现状，是你一成不变。”
“你依然做你自己，但同样，国公府世子妃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是你。”
叶鸿云将最现实的一面讲述而出，却又将那个低人的词汇藏于了他的话锋之中。
“在这京城中，不管是愿意与否，位高权重就有身不由己，世子妃可以不出席其他夫人们的宴会，但是世子妃不能不参与宫宴，也不可能永远都只呆在国公府的地界。”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和国公府息息相关的。”
柳鸣玉安静的听着叶鸿云说的这些。
她知道叶鸿云还是口下留情了。
不止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做了当家主母是要维护各府之间的关系的，怎么可能由着性子去施为。
更甚至，交好各家夫人，给夫君在朝堂上建立盟友，又可以为夫君化敌为友。
亦或者是化友为敌。
熟知各府大事，对京城中动向洞若观火，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和抉择，也要及时提醒夫君，明白天下大势。
关起门来要对府邸了如指掌，居安思危，对安**来的眼线心中有数。
庄子铺子管理的清晰明白，为子孙后代铺路。
又能在府中出现大事时能果断找出可以变卖的产业，凑齐银两，却又要留下东山再起的火种。
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再难抵抗。
也不能因此退出京城，亦或者是在各府的宴会上露了怯。
当家主母永远举止大气，进退有度，心中清明。
于夫君相辅相成，利益绑定，共进退，共登高位。
这就是世家大族为何会久久传承，这就是百年世家的真正聪慧底蕴。
这也就是为何那些当家主母会对挑选儿媳那般的看重。
真正的选对了人，家门兴耀。
选错了人，损毁三代底蕴。
前人精心谋划了数代造就出来的产业，若是只因为一个人便毁于一旦……
倒是也有补救的方法。
柳鸣玉这些年虽然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面，但是偶尔小院子外扫撒的那些仆人会聊起那些府邸中莫名死去的新妇。
有急了些的便是暴病而亡，有手段温和的便是卧床三年，骤然离世。
总归是府邸真正的主母还年轻，她可以慢慢挑选新的儿媳。
又可以让自己的儿子过了最初的喜欢心动，不会记恨于她，坏了母子之间的关系。
如此现实的一面才是真正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