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陪着丁瑶放完了最后一箱烟花，丁瑶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可是陈澈的心中却满是疲惫和无奈。
烟花散尽，丁瑶亲昵地挽着陈澈的手臂，低声撒娇：“澈澈，我们回家吧。”
陈澈眼神闪躲，低声说道：“瑶瑶，刚刚收到短信，单位那边临时出了点状况，我要赶过去。”
“陈澈。”丁瑶皱起眉头，满脸不情愿。
陈澈没有继续解释，抽出手臂，转身上了车。他在怄气，丁瑶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让程佳禾夹在在他们中间。他在意程佳禾的想法，在意她的感受，也明白自己的感情给她带来了伤害，所以他尽量不去刺激她，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她都还是会被伤害。
回到单位宿舍，屋内一片漆黑与寂静，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然后仰躺在沙发上，撬开瓶盖，猛地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不停地朝自己嘴里灌着酒，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随后他手中的酒瓶滑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宿舍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掩面，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当年的除夕夜，她满心欢喜地邀请他和自己一起放烟花，却发现，他在陪别人；而如今，她安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却看着别人依偎在他的怀里。
大年初一，程佳禾是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唤醒的，她早早起床洗漱，穿上了妈妈杨玉梅前段时间给她买的黑色大衣。刚下楼，就看见院里亲戚家的几个小孩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
厨房里，程佳禾的父母和叔叔婶婶们正忙得热火朝天。杨玉梅看见女儿，便脱下围裙从里屋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你舅舅早上出去买的，我让他给你也带了一串。”
“哇塞。”
客厅里，表哥表姐们都聚在一起畅聊，年纪稍小的表侄儿走了过来拉着程佳禾的手，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她，好奇地问道：“小姑姑，陈澈舅舅怎么没有回来呀？”
“陈澈舅舅，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太好了，我还要让他教我折纸飞机呢，他教我折的纸飞机，飞的可远了。”
程佳禾想去厨房帮忙，却被长辈们赶了出来。随后她拿起一个小木板凳，坐在老家的院坝里，优哉游哉地吃着糖葫芦。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程佳禾抬头望去，只见一辆熟悉的车辆缓缓驶来，停在了院坝外。车门打开，陈澈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款羽绒服，看到程佳禾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嘴角高高扬起，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程佳禾扭过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继续咀嚼着嘴里的山楂。
陈澈从后备箱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年货进了屋，和长辈们打完招呼，他便快步走到程佳禾面前，从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你的，新年礼物。”
程佳禾偏过头，没有理会他。
见程佳禾阴沉着脸，他伸手打开了盒子，拿出一条精致的手链，手链由细腻的足金打造，链身宽窄适中，既简约又大方。
然而，就在这时，表侄儿突然从屋里窜了出来，程佳禾慌乱地抓起陈澈手中的手链藏进了衣服口袋里，警惕地看了眼屋内，生怕姑姑看见了。
陈澈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心疼。
“表舅舅，你回来了，可以陪茂茂折纸飞机吗？”
“当然可以啦。”
“那我们去后山那片空地放飞机吧。”
陈澈看了眼程佳禾，轻声询问：“要一起去吗？”
“不去。”她冷声拒绝道。
陈澈眼睛一转，低头看向表侄儿，蹲下身子：“茂茂，你邀请小姑姑和我们一起去，咱们三个一块儿玩，好不好？”
表侄儿立刻会意，抱着程佳禾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娇声央求：“小姑姑，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嘛，我最喜欢和你和表舅舅一起玩了。”
程佳禾低头看向表侄儿，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小嘴，满眼期待。“好好好，小姑姑陪你去。”
闻言，李茂开心地蹦跳起来，拉着程佳禾的手就往后山跑。陈澈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赶忙拿起一旁的废纸，跟了上去。
李茂手里紧紧攥着陈澈给他这好的纸飞机，轻轻一掷，纸飞机便犹如轻盈的鸟儿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飞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缓缓落下。李茂兴奋地拍起小手，叫囔着：“哇，飞得好高好远呀。”
然后他朝掉落在地上的飞机跑去，突然，‘噗通’一声，侄儿就被草坪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了，整个人向前摔了过去。那一瞬间，程佳禾的心猛地一揪，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急忙跑上前冲到侄儿身边。
陈澈也急忙跟上程佳禾的步伐，她焦急地将侄儿从草坪上抱起。小家伙摔得不轻，幸亏穿得比较厚，但是手掌却磨红了，眼眶蓄满了泪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程佳禾心疼得不行，一边轻轻吹着侄儿受伤的地方，一边温柔地哄着：“好啦好啦，茂茂别哭，小姑姑给吹吹。”
程佳禾伸手轻轻擦拭孩子眼角不断涌出的泪花，然后把脸贴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晃动着身体，像摇篮一般，试图安抚孩子紧张害怕的情绪：“我们茂茂是坚强的小男孩，一会儿小姑姑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
陈澈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看着程佳禾耐心地哄着李茂，那专注的神情，嘟着嘴轻轻地对着他的手掌心吹气，满脸担忧与心疼。他就这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佳禾的身上，仿佛要看穿她，将这般画面永远地镌刻在心底。
“来，让小舅舅去批评那个绊倒我们茂茂的小石头。”她抬头看向身旁的陈澈，点了点脑袋，对他眼神示意。
陈澈心领神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俯身捡起脚下的一根细枝条，大步走到凸起的石头面前，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严肃又假装凶狠的表情，对着石头大声指责道：“让你欺负我们的茂茂，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枝条，重重地抽打在石头上。
程佳禾看着这一幕，肩膀微微颤抖，忍不住笑出了声。平时一贯沉稳，总是一副不苟言笑模样的陈澈，此刻的行为竟如此好笑。而程佳禾怀里的茂茂，看着小舅舅的举动，也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已经被逗得咯咯直乐。
餐桌上，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欢声笑语不断。
“去年大年初一的时候，小澈都没回来。”
另一位长辈接过话茬，笑着补充道：“何止去年，前年也没回来。”
陈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去年和前年还没正式调回来，那边工作又走不开，所以只好留在岳阳过年。”
“我记得你女朋友的老家就在岳阳是吧。”大姨扶了扶眼镜，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开口问道。
陈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程佳禾，目光只是匆匆一扫，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然后淡淡地回应：“嗯。”声音很轻，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程佳禾全程埋头吃饭，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听到长辈提及岳阳，心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佳禾，你二姐上次还在跟我说，她有个朋友的弟弟，是个摄影师，我还看了一下照片，人长得又高又帅，到时候，等他回来了，你俩见个面呗。”大姨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又开始了，在得知程佳禾恢复单身之后，大姨就热衷于给她介绍对象。
程佳禾看了一眼母亲杨玉梅，然后勉强轻轻点头应道。她轻微的动作，被陈澈尽收眼底。陈澈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坐在一旁的姑姑程雪琴，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饭桌上的一切。她注意到陈澈握紧筷子的手，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心中已然明了。
程佳禾害怕长辈们再提起一些‘敏感’的话题，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所以她快速地吃完碗中的饭，然后跟桌上的长辈们打了个招呼，下了桌。
而陈澈，也紧随其后。
程雪琴看着陈澈跟在佳禾身后的背影。算了，她想，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干涉这段感情。于是，她轻轻咳嗽一声，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别处，饭桌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
程佳禾去了后花园，陈澈跟在她的身后，昨晚的误会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辗转难眠，此刻他迫切地想要跟她解释清楚。
“佳禾。”
程佳禾转过身，表情冷淡，微微仰头，目光越过陈澈，看向他身后。
“昨天晚上，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丁瑶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会来。”他急切地对程佳禾解释，眼里满是焦急与恳切。
她转眸看向陈澈：“我还以为她是知道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故意做给我看呢。”
“对不起。”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泛红的眼尾为他深情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程佳禾望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是一泓深邃的潭水，泛起点点涟漪。
“我没生气。”她放缓语气，似乎是在安抚他的焦急。
听到这话，陈澈顿时松懈下来，他倾身向前，脸庞逐渐靠近程佳禾，嘴唇轻轻附上她的唇瓣。程佳禾的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身体微微后仰。陈澈伸手抚上她的后颈，迫使她往前倾。
片刻后，程佳禾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推开了他。
陈澈被猝不及防地推开，身体往后踉跄了几步，他微微一愣，眼中的陶醉被错愕取代，澄澈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与委屈。
“我不想被骂。”她低下头低声抱怨。
当初，程佳禾那样勇敢，甚至可以和世俗对抗，为的就是和他在一起。
可他却退缩了。
而如今，陈澈抑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她，得到她。
可她却退缩了。
陈澈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两人回到客厅，此时此刻，长辈们都已经吃完饭，陆陆续续下桌了。叔叔婶婶们开始收拾碗筷，陈澈见状，立刻上前接过杨玉梅手中的碗筷：“阿姨，叔叔婶婶，你们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杨玉梅赶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小澈，你快去玩你，我们来收拾。”
陈澈却依旧坚持说道：“阿姨，让我来吧。”
“让他洗吧，长辈做饭，晚辈洗碗，是对的。”陈宇峰朝正在收拾碗筷的叔叔婶婶们说道。
随后，长辈们也不再推辞，从客厅的餐桌上移步到二楼的麻将室。
陈澈微微弯腰，将散落的筷子收拢在一起，然后端起餐盘，走进厨房。就这样来回几趟，将大圆桌上的餐盘全都搬运到厨房。接着他打开水龙头，挤上洗洁精，用洗碗布慢慢揉搓，动作有条不紊，神情专注而认真。
程佳禾看着他，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默默地做着手中的事情。随后她走到陈澈身旁，卷起衣袖，把他洗过的碗筷用清水再次冲干净。
陈澈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开口说道：“你放着吧，我来就好了。”
“怎么了，就显得你懂事，我不懂事是吧？”
厨房里，两人并肩而立，默契分工。楼上是麻将机运作和长辈们谈笑的声音。客厅里，是几个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所有的隔阂都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烟消云散。
陈澈时不时的用余光看向身旁的程佳禾。
他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