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琴约了程佳禾陪自己去逛街,逛街不是主要目的,想试探她对陈澈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目的。
一路上程佳禾专注地开车,程雪琴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地观察开车的佳禾,几次欲言又止。到了目的地,她才找到机会开口询问:“放假了,不打算出去旅游一下?”
“出去旅游也挺费精力的。”
“想去哪玩,我让你姑父开车带我们去。”程雪琴继续试探,试图挑起话题。
“算了,我还是在家里准备考试吧。”程佳禾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陈澈哥哥值完班,应该要和你嫂子去千岛泊度蜜月,到时候,我们可以。”
“姑姑。”还没等程雪琴把话说完,程佳禾出声打断了她。
“姑姑,我一直以为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就像我理解你也尊重你和陈澈的爸爸结婚一样,可是姑姑,那个时候,我太喜欢他了,所以和他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可是我还要面对高考,所以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通过刷题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焦虑、难过、压力,它们就像无形的高山一样狠狠地压在我身上,可是那段时间,我也熬过去了,后来他狠心地选择离开,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紧接着就是我和蒋熠的争吵,你见过我手抖的样子,你见过我半夜惊醒的样子,你见过我身体僵硬动弹不了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来刺激我呢。”程佳禾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佳禾。”程雪琴试图打断她,却被程佳禾再次打断。
“姑姑。”程佳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见过我那些痛苦的样子,明明你应该同情我的!你却害怕我去破坏他们的幸福,然后用这些话语来刺激我。”
“佳禾对不起,姑姑没有考虑到这样会伤害你。”程雪琴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她看着程佳禾,心中满是自责。
“姑姑,蒋熠当初决绝地选择出国考虑过我会难受吗?陈澈当初狠心地离开的时候考虑过我会难受吗?蒋熠的两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我那两年的痛苦,陈澈的回心转意就能抵消我那两年的痛苦,可是姑姑,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明明是最清楚最明白我那两年有多么难熬啊!”
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着程佳禾几乎崩溃的哭喊,程雪琴看着面前的侄女,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胡乱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满色蜡黄,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这样破碎崩溃的样子,她见过很多次,本以为侄女早就脱离了病痛的折磨,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又让她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她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程佳禾却本能地后退了半步。这小小的动作,却狠狠地刺痛了程雪琴的心。
“佳禾,我们回去,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姑姑,我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爸妈身后听话懂事的程佳禾了,如果有一天,我做的事情会伤害别人,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程佳禾说完,转身默默地朝着商场走去,留下程雪琴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家里的程佳禾坐在床沿,机械地抽了一张湿巾纸擦拭唇部,擦完,她扔掉手上的湿巾纸后又抽了一张,就这样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床头柜的那包湿巾纸被用完,她的唇部因为反复的摩擦已经红肿了起来。
两年前
得知爷爷去世的那天,程佳禾正乘坐着高铁回家,前一天,她正在参加外地的招聘考试,看到妈妈发来的消息,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侧过脸看向车窗外,任由眼泪一颗颗地滴落然后打湿她的胸口。
她和爸爸、妈妈还有姑姑站在爷爷房间的门外,法师在房间内给爷爷作法,她看着床上安详的爷爷,鼻子一酸,却忍住悲伤躲在长辈们身后轻声抽泣。
忍住悲伤、暗自难过、自我焦虑,每一个,都是将她推入深渊的利器。
有一段时间,程佳禾只要在街上看见和爷爷差不多大年纪的老人,眼泪总是不由地落下,她需要安慰,需要有人不停地在她面前说没关系,别哭,可是她知道,爸爸也需要安慰,姑姑也需要,所以,她也必须隐藏自己的悲伤。
出成绩的那天,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坐在桌前,眼神空洞,无力地凝视着电脑屏幕中的分数,分数不尽人意,她的心口一阵烦闷,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她没有参加这次考试,是不是就能见爷爷最后一面。
她的双手开始颤抖,眼泪也无声地流淌,她看向窗外,视线游离不定,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蝉鸣声,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逐渐失去了光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她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直到傍晚,李研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他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去跟妹妹程佳禾打招呼,可当他走到她的房门前时,发现房门紧锁,怎么敲喊都无人回应。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种不安迅速蔓延至全身。最后,他撞开程佳禾房间的门,门被撞开的瞬间,他看见了晕倒在地的妹妹,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无光,他冲上前抱起程佳禾去了医院。
程佳禾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周围的环境异常安静,只有枕边的机械声和门外的脚步声,她试着坐起身,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致使她不由地躺了回去,几秒后,她再次努力挣扎着坐起身来,掀开床单,扶着床栏缓慢地站了起来。
还没走几步,却被推门而入的李研扶住了肩膀。“佳禾,别太难过了。”
“哥,我晕倒这件事情,我爸妈知道吗?”
“他们回老家了,暂时还不知道。”
“你别告诉他们。”
“我不告诉他们,那你告诉蒋熠了吗?外公去世这件事情。”
程佳禾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头看着被自己抠破的食指,轻声回答:“没有。”她的声音很小,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
“他什么时候回来?”李研继续追问。
面对哥哥的提问,她只是低头不停地抠着已经渗出鲜血的食指:“不知道。”
“佳禾,如果一个人,他总是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却不在,在你已经能够自己面对困难的时候出现,那这个人,给不了你幸福。”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李研走后,程佳禾拿起手机给蒋熠发了条短信。
【蒋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吗?】
发完信息,程佳禾又匆匆撤回。
可她不知道,信息的内容,已经被蒋熠看到了,可他却装作没看到消息的样子,半个小时后,才回复程佳禾。
【宝贝,你刚刚撤回了什么呀?】
【没什么。】
【我刚刚在上课,没看到消息。】
答案显而易见。
直到今天,程雪琴才明白,程佳禾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释怀过去的事情,她还以为佳禾遇到蒋熠后,她就会慢慢忘掉过去的事情,接受新的感情,她再怎么也没有想到,蒋熠的出现,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
王雨琳和俄罗斯男朋友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她已经顺利拿到了斯克蒙学院的毕业证书,回国的这段时间,她忙着和国内的好友聚会,全然已经忘了她在俄罗斯还有个男朋友。她不喜欢异地恋,不喜欢在手机上谈情说爱,和丹尼斯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的长相帅气而已,况且她身边,不缺长相优异的男人。
“囡囡啊,谈恋爱了没?”家庭聚会上,不可避免的问题,一定是王雨琳的情感问题。
“还没有呢,姨夫。”王雨琳嘴角上扬,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回答得干脆利落。
“咱们囡囡今年也顺利毕业了,可以谈恋爱了,你看你夏雪姐姐大你两岁,二月份就要结婚了。”
“可是我眼光比较高诶。”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回应着。
“眼光肯定是要放长远一点的,我们囡囡这么优秀,一定也要找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小姨张瑶笑着插话,她看了眼王雨琳的妈妈,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小心思。“我看周郎家的儿子就很不错啊,在启辰中学当数学老师,他爹周郎又是教育局的局长。”
“小姨说的是周烨哥哥吗?”
“对啊,你小时候经常粘着他和你夏雪姐姐玩,你们三可喜欢一起玩了。”
张瑛看了眼丈夫王俊峰,小声说道:“周烨这么优秀的孩子,哪还缺女朋友?”
“是啊,周烨哥好像有女朋友,上次他不是让舅舅帮忙给他一张嵩英数学竞赛的邀请卡吗?因为那个女生参加了那次的比赛,还是第三名。”
“可是你爸前两天才和周郎父子见了面,周烨说,他还没有女朋友。”
“是吗?那周烨可能是还在追求阶段。”王雨琳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在意。
“我和你爸,确实都很喜欢周烨这个孩子。”张瑛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期许。
“那没办法,别人有喜欢的人了。”王雨琳耸了耸肩。
“囡囡,妈妈觉得你是最优秀的,所以如果喜欢,就去争取,我们家的女孩子,不比谁差。”
王雨琳的外婆有三个孩子,舅舅张义华、妈妈张瑛和小姨张瑶,可三个孩子,就只有妈妈张瑛生了一个女儿。
舅舅张义华二十三岁就结了婚,婚后却惨遭妻子的背叛,妻子和兄弟卷走了他的几十万远走高飞,而后,舅舅就再也没有结婚,他将余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中,小姨和姨夫结婚二十年,小姨因为身体的原因,两人一个孩子也没有,所以一家人都把爱给了王雨琳,王雨琳的父亲王俊峰也是家里的独子,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医养结合的养老结构,所以王雨琳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她强大的自信来自于家里人给她的底气。
那个叫程佳禾的女孩子,论家境、身材、样貌、学历,哪一点都比不过她,可是王雨琳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她才不喜欢和别人比,也不喜欢和别人争,毕竟是自己的,不争不抢,早晚也会是自己的。
“周烨要是喜欢我,不需要你们撮合,我们也在一起了,况且,我不喜欢周烨。”王雨琳的声音清脆响亮,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就算了,周烨虽然优秀,可是囡囡不喜欢,就算了,找囡囡喜欢的。”小姨张瑶连忙开口缓解尴尬,她知道姐姐一直想撮合囡囡和周郎家的儿子,所以才这样说,可没想到囡囡不喜欢周烨。感情这件事情,毕竟不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