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烨从教务处回教学楼的路上，远远瞧见了正扛着桌子艰难前行的程佳禾，桌子压在她身上，迫使她不得不弯腰前行，他急忙上前喊住她：“程佳禾。”
程佳禾闻言，将手中沉重的桌子放到地上，微微喘气道：“周老师。”
“你搬桌子干什么？”
“说来话长了。”她无奈道。
他没有多问，脱掉外套递给程佳禾，然后上前双手稳稳地抬起地上的课桌：“搬去哪？”
“周老师，我自己搬就可以了。”程佳禾不好意思地说道，上前伸手试图接过桌子，却被周烨躲开。
“搬到你们班？”周烨一边问，一边已经迈开脚步朝教学楼走去。
“周老师。”
“程老师，忘了跟你说，以后，要一起在高三十二班工作了。”
她愣在原地，明亮的双眼里夹杂着一丝疑惑：“一起工作？”
周烨朝她笑着说道：“程老师，看你这副表情，好像是不太想和我一起工作。”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程佳禾连忙解释，生怕周烨误会。
回到班里，程佳禾将周楷书桌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将所有的书本摆放整齐后放进了新的桌子里面。
周烨看着那张原本破旧的书桌，上面被写满了污秽的词语：“你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发脾气，是因为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发脾气？你看到了？”
“嗯。”周烨微微点头。“我当时正好路过。”
“是，这个被乱涂乱画的书桌，是一位名叫周楷的同学的书桌，我之前在小学部担任课任老师，所以除了上课和批改作业，我几乎不与班上的孩子有更深入的交流和接触，直到我被调到了这个班，我发现大家都对这个班有一种刻板印象，也发现这个班的孩子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就比如说周楷，他是第一个愿意在我的课前帮我擦黑板的同学，他的数学成绩不好，可他每次数学考试，那些比较有难度的题他总是全对，附加题也总是能做对，但是这段时间，我才发现，他好像受欺负了。”
“所以你想，帮助他？”
“周老师。”程佳禾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是赵主任的来电。
【赵主任。】
【程老师，我们考虑到你的经验不足，所以以后就由周烨老师带领你一起负责高三十二班，不过你放心，你的工资是一分也不会少的。】
她抬眼看向周烨，原来，他刚刚说的一起工作，是这个意思。
“周老师，是你主动跟赵主任提出要来十二班的吗？”程佳禾挂断电话后，看着周烨问道。
程佳禾和周烨从教学楼出来，走在学校的绿荫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谁都知道周烨是周局长的儿子，而且周烨一向都是带的是好班，赵主任不可能随便就把他调到差班来。
除非，除非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是。”周烨肯定的回答证实了程佳禾一路的猜想。
“可是，我们班的孩子情况比较特殊。”
“程老师，从你挂断赵主任电话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好像有很多疑问，你到底是在担心我适应不了这个班的环境，还是在担心，你适应不了我的存在？”
她被周烨问得哑口无言，从得知周烨要和她一起管理高三十二班开始，她就开始变得不安起来，那种复杂的情绪，程佳禾形容不上来。
是害怕，却又算不上是恐惧。
“没什么周老师，可能是我想多了。”程佳禾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周烨向前迈了一步挡在程佳禾身前，他双手交握在胸前，眉梢微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我的初衷，是害怕你不能独自承受带这个班的压力，所以向赵主任提出由我来协助你，如果这样的请示让你觉得有压力的话，我会向赵主任撤销这个请示。”
“那你撤销吧。”他话音刚落，程佳禾就急忙笑着回答道。
他面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着他疑惑的样子，程佳禾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咧嘴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
“周老师，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周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他开玩笑。
她笑着看着他，刚刚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一双圆圆的眼睛快要眯成缝，她只有一个酒窝，在左脸，周烨盯着她明媚的笑颜，令他不由地失了神，他怔怔地望着她，思绪突然变得凌乱起来。
她和蒋熠，还在一起吗？感情还稳定吗？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涌入周烨的脑海中，他对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好奇，好奇她脑子里的想法，好奇她的感情生活，更好奇上次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是谁。
“程老师。”
“嗯？”
这些疑问，他想问出口，却又觉得冒昧，所以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
“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噢周老师。”程佳禾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这段时间，他总是下意识的观察程佳禾，之前他还经常看见蒋熠的车停在学校门口，可这段时间，他注意到她每天都是独自开车回家。第二天，周烨从床上醒来，习惯性地打开窗帘观察当日的天气。是暴风骤雨，窗外的雨水如倾盆而下，他拾起床头柜的手机，点开打车软件，预约了八点的网约车。
今天是程佳禾守晚自习，周烨本应该正常下班，但他却没有走，而是留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
“周老师，你还不走啊？”
“写个教学计划，写完就走。”
“难怪他们说周老师是负责的好老师。”
周烨朝同事笑了笑，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直到晚自习放学，他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然后他起身走出办公室，朝十二班走去。
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
“程老师再见。”学生们纷纷和程佳禾道别。
“再见。”她也笑着回应。
程佳禾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侧过身就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周烨，他斜靠着门檐，双手插兜，眼里**淡淡的笑意。
“周老师？你还没走啊？”
“开车了吗？”
“开了。”
“那程老师，应该不介意送我一程？”
程佳禾的车是一辆银色的中型SUV，周烨一打开副驾驶的门，一股清香就扑鼻而来。
“这是，栀子花的味道？”
“对。”
“很好闻。”
“这个车载香薰，是我在仁和超市里面买的。”
“还挺会选。”
“那是。”
车里单曲循环着程佳禾最近最爱听的《麦恩莉》，是节奏较为欢快的音乐。
“听徐老师说，你最近忙着帮学生申请助学金。”
“嗯，今年的名额和去年的名额一样多，并且还是那几位同学，我看了下去年和前年的助学金名单，没有周楷的名字。”程佳禾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所以你是在替周楷争取助学金的名额？”
“嗯。”闻言，他的紧蹙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我理解你想要帮助一些困难的同学，可是你这样偏袒的行为，可能会加深那些人对周楷的不满。”
“偏袒？”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诧异，她没想到周烨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程老师，关爱学生是对的，但是也要适度。”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我对周楷的关心，过度了？”
“是。”周烨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我只不过是想替他争取今年的助学金而已，怎么就过度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这样帮助周楷，已经引起了一些同学的不满吗？”周烨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程佳禾立刻松了油门，缓缓减速靠边停车。等车稳稳停好后，她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副驾驶的周烨：“他们不理解，你也不理解吗？”
“程佳禾！”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硬，嗓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助学金的名额，每个班都是平均分配的，你写申请、填资料最终也是会被赵永刚驳回来的，你这样做不仅没有实际意义，反而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看在眼里，你陪他输液，送他回家，教育欺负他的同学，给他换新课桌，给他申请助学金名额，这些事情，是没什么，但是堆叠在一起，有心之人就会拿这些事情说事。”周烨一口气说完，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程佳禾陡然一愣，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烨，眉心蹙成了一团。
有心之人？
她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得到一些帮助，为什么却要被有心之人造谣？
有心之人，又到底会是谁？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程老师。”周烨轻声唤道，试图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程佳禾。”周烨再次低声喊她的名字，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周烨，我真的，只是想帮助他而已。”
“我知道。”看着程佳禾一脸无奈，他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有心之人继续散播这样的谣言，对我和他，都不利。”她一直都在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却从没想过这样的行为，不仅没有帮到周楷，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困扰。
“程佳禾，你信我吗？”
“什么？”
“你相信我吗？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程佳禾原本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