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退兵百里,郑钦差的眼睛都直了。
要是百里便能将大周的国土再往外扩一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看向柳霜序的眼神都带了些许的夸赞,问道:“所以你们夫妇两个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吧,战功赫赫,即便是拖延了回去的时机,陛下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你们不该将我耍得团团转啊!”
柳霜序听了这话,面上带了些许的不好意思。
“世叔别这么说,我们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她说着,将信件拿了出来。
郑钦差接过密信时,枯瘦的手指突然一颤。
那信纸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折痕处几乎要透光——不知被人反复展读过多少遍。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他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彻底沉了下来。
“庆阳王竟与北境……”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你们夫妇这是要捅破天啊!庆阳王到底是陛下的手足,即便是……”
柳霜序冰凉的指尖搭上他手腕:“世叔,朝中遍布眼线,我们虽然能够除掉那些人,却也难保……”
话未说完,帐外战马突然惊嘶。
祁韫泽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来,目光在二人紧握的信笺上一扫,铠甲上的血珠正巧滴在羊皮地图上。
“大人。”他抱拳时铁甲铮鸣,“北境退兵只是幌子,难保日后不会继续动手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能够铲除朝中的眼线,这才能……”
郑钦差把信往怀里藏的动作活像揣了块烙铁:“我真是那你们没办法!”
听得这话,柳霜序便意识到他这是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不过片刻,郑钦差便收拾好了出发的东西,却还没忘了叹息一声,看向柳霜序的眼眸都带了赞赏,开口:“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小娃娃,如今看来,霜儿真的是长大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些东西呈给圣上的。”
“多谢世叔。”柳霜序的眼中汪着水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
郑钦差离开军营那天,北境的天空难得放晴。
柳霜序倚在城垛边,望着那队人马渐渐缩成雪地里的小黑点,右眼皮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两下。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祁韫泽带着一身汗味凑过来,训练用的护腕都还没摘。
柳霜序没动弹,半晌才幽幽开口:“我赌十两银子,庆阳王绝不会让我们顺顺当当把证据送到京城。”
结果连三天都没扛住。
染血的驿马疯了似的冲进大营那天,雪下得跟筛面似的。
说是鹰嘴崖山崩,可大冷天的,石灰岩断然不可能坍塌,除非……
祁韫泽带着人挖了整整一宿,就刨出半截镶金线的马车辕——正是庆阳王特意嘱咐郑钦差坐的那辆!
柳霜序捧着茶盏冷笑:“好个天灾!”
她眼中分明落下了泪来:“只可怜我世叔——”
话音没落,瓷片‘咔嚓’裂开,吓得帐外亲兵条件反射就按住了刀柄。
茶水混着血珠子,在羊皮地图上晕开,正染红了粮道的标记。
祁韫泽闷头给她缠布条,甲胄上还沾着军需官的血呢。
军需官被发现‘暴毙’的时候,怀里还揣着盖着庆阳王府私印的密函!
腊八那天,宣旨太监尖着嗓子喊‘扬我国威’,柳霜序心里却‘咯噔’一下——圣旨上‘柳氏即刻返京’几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倒是后面封赏的话,墨色淡得都快看不清了。?
这边本该是好事一桩,那头庆阳王却在御书房唱独角戏呢:“妇道人家擅自离京,本就不合规矩,什么筹粮之功,我看……”
话没说完,龙椅上的陛下突然咳嗽,眼神里满是不耐。
庆阳王立马见风使舵:“不过嘛,功过相抵也说得通,就是这诰命夫人的头衔,皇兄还是得仔细掂量掂量!”
陛下瞥他一眼,冷哼道:“你倒比朕还上心?”
庆阳王一听这话,扑通就跪下了:“皇兄!臣弟这都是为朝廷着想!一个女子搅得朝堂不得安宁,传出去还影响您的威名,臣弟实在看不下去啊!”
陛下摆摆手:“行了行了,诰命的事儿以后再说,你先退下吧。”
庆阳王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北风刮得帐篷呼呼作响,火把的光在风里忽明忽暗。
柳霜序盯着手里那圣旨,指尖微微发抖——他们不在朝堂上,那些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更别说……
“等不得了。”她转头看向祁韫泽,声音压得很低,“庆阳王那老狐狸已经动了杀心,咱们得抢先下手。”
祁韫泽铠甲上的血还没擦干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一把攥住妻子冰凉的手:"你打算怎么干?"
“装死。”柳霜序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祁韫泽心头一跳,“让那老东西以为我畏罪自尽了,他才能露出狐狸尾巴。”
外头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祁韫泽沉默了半天,终于重重地点了头。
他太清楚自家娘子的性子了,这女人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来安排。”他嗓子发紧,手不自觉地摸着剑柄,“但你得答应我,不管出什么事,都得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柳霜序眼圈一红,却扯出个笑来:“放心吧,我还等着看你凯旋呢!”
三天后,京城里炸开了锅——祁将军夫人柳霜序抗旨自尽,连尸首都烧了。
消息传到庆阳王府的时候,那老东西正啃着鸡腿。
庆阳王笑得合不拢嘴:“老天开眼啊!那个碍手碍脚的女人总算见阎王去了!”
“王爷,这下祁韫泽肯定乱了阵脚,北边战事……”庆阳王妃放下筷子,嘴角直往上翘。
“妇道人家懂个屁!”庆阳王一挥手,“祁韫泽算老几?关键是那个爱管闲事的终于闭嘴了——”
他眯着三角眼:“明儿你就去祁家,再跟那个老夫人提提亲事。”
庆阳王妃会意地点头:“妾身明白,祁老夫人一直想让她儿子换一个夫人,现在柳氏死了,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