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沧离歌,我以为在阵法世界有个公主身份,就是有了话本里的主角待遇,要不是长公主是柳霁谦,此时兴师问罪的样子坐在我面前,我差点就信了。
雕花紫檀木屏风后漏出半盏暖黄宫灯,沧离歌盯着案几上青玉茶盏里浮沉的碧螺春,蒸腾水汽模糊了对面人的眉眼。
对面那人的眉眼在雾霭中愈发模糊,唯有银灰色长发上的白玉簪亮得刺眼,像落在雪地里的碎玉。
很唯美的画面,但是沧离歌恨不得钻进地里。
柳霁谦指尖在茶盏边缘打转,银灰色长发用白玉簪松松绾起,垂落的发梢在月白广袖上勾出细碎银线,金红色眼瞳映着茶汤波光,竟比宫里那些胭脂水粉堆出来的贵女还要昳丽三分。
若不是对方喉结明显,容貌也还是颇有男相,这副倾城姿容下,怕是真不好分辨。
“你叫人去打听状元郎做什么?”柳霁谦的声音像浸了春雪,清泠泠地漫过来,指尖摩挲着杯沿的动作却慢得能磨碎人心。
柳霁谦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似乎只是问问,沧离歌却眼皮跳了跳,掌心微微沁汗:要不是茶只受了点皮外伤,她都要真以为柳霁谦找她只是唠嗑。
不过余光见他搁茶盏时指节上的薄茧,沧离歌还是知道这是个能单手扁人的主儿。
“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母妃擅作主张你信吗?”天知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告知她“娘”,去派人打探状元郎的婚事,且状元郎是鹿闻笙后那种救赎感。
沧离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玉穗,穗子上的东珠磕在掌心,凉得她打了个激灵——现在也算“姐妹”?不会众目睽睽之下揍她的,对吧对吧?
柳霁谦忽然抬眼,金红色的瞳孔在光影里流转,像淬了蜜的琥珀:“哦?皇妹对状元郎没意向?”
说话间茶盏搁在青玉案上发出轻响,吓得沧离歌一激灵。
“对对对,我看不上他!”沧离歌连连点头,玉穗在指间绞成一团,“柳......咳咳咳,皇姐你放心,我对状元郎绝无半点想法……”
话到此处,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且不说阵法外二人的腻歪样子,单是这位“皇姐”每日盯着人家画像发呆的模样,以及那武力值,她便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柳霁谦抢人啊!
话说公主各姓各的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柳霁谦这位“皇姐”生得肩宽腰窄,说话时声音都不带遮掩的,喉结更是明晃晃,正面接触明显就是“皇子”吧?!“针对”她也要性别一样吧?!都眼瞎啊?!那个皇帝还给人找驸马,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她不知道的样子么?
沧离歌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很多槽点。
“他那么好你为什么看不上?哪里看不上?”柳霁谦忽然倾身向前,广袖扫过案几带起茶香,金红色眼眸盯着沧离歌,像鹰隼锁定猎物。
殿内烛火明灭不定,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恍若某种巨兽张开獠牙。
对鹿闻笙没心思本公主很高兴,但是你说看不上鹿闻笙,本公主就不太喜欢了。
沧离歌只觉得欲哭无泪,心里直犯愁:说看上不行,说看不上你又不依不饶,到底要她怎么回答才合心意啊?
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将状元郎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恨不得把古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堆在鹿闻笙身上——现在急需鹿闻笙那家伙迷弟迷妹的嘴!
还在府上的鹿闻笙:“啊切!”唔,谁在念叨他?
可越说柳霁谦的脸色越沉,茶盏里的茶水几乎要被搅出旋涡。
柳霁谦冷哼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的这么好,还说你看不上他。”
沧离歌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她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六月飞的雪都没她现在心里凉!什么仇什么怨啊?把她当魔族人整啊?!
“皇姐找我就说这些?”沧离歌脑补了一下,若是自己发作了,柳霁谦的剑可能瞬间就会抵在脖子上——走马观花般闪过自己的九十九种死法后,她从心的选择扯开话题。
“终身大事,怎能不在意?”柳霁谦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脸上还有几分谈及婚事的羞涩,耳尖泛红,语气和姿态活像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
入戏还挺深,这戏演的也太全套了吧?!——沧离歌目瞪口呆的同时有些无语。
沧离歌僵在原地,目光如求救信号般投向站在门口充当侍卫的余烁阳和卫寻,眼神里写满了:“我严重怀疑眼前的柳霁谦可能是撞坏脑子了”。
余烁阳斜倚在朱漆廊柱旁,墨色短发削得利落,刚好及肩的发尾微卷,用皮绳松松束成马尾,几缕碎发俏皮地翘在额角,更有几绺编成细小的麻花辫垂在耳侧。
倒像是从哪个山野村落跑出来的不羁少年,偏生又穿着整齐的侍卫服,腰间悬着的长剑却歪歪斜斜,说不出的违和感。
而站在他身侧的卫寻,则像块冷冰冰的剑,一袭紧身黑衣裹着修长身躯,布料在肩胸处绷出漂亮的弧度,尤其是胸前肌肉线条分明,前襟的布料几乎要被撑开,剑修常年握剑的冷冽气场扑面而来。
他脊背挺直如青松,单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殿内,唯有唇角微微下撇,泄露了几分不耐。
一个像江湖策**少年,一个像“很冷”的杀手,就是不像皇城里朝九晚五的苦逼侍卫。
接收到沧离歌眼神的余烁阳摊摊手:谁知道。
卫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正常。
柳霁谦见事情问得差不多了,便优雅地起身准备离开。
余烁阳和卫寻见状,立刻跟在身后。
卫寻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严肃,义正言辞地开口:“公主不是要养颜的东西?属下去太医院要来。”那语气,认真得仿佛是在执行一项无比重要的使命。
柳霁谦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盯着卫寻,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是想去帮本宫拿东西还是去看某个女医呢?真是难猜——不许去。”话语中满满的嫉妒与不满,仿佛自己的感情之路坎坷,就见不得别人恩恩爱爱。
就是嫉妒他!毒夫!卫寻瞬间绷着脸,眼神里满是愤愤不平。
他抿紧嘴唇,胸肌因憋气而更加突出,活像是被踩了尾巴,他扭头与沧离歌对视,眼神中传递着强烈的情绪:“他肯定就是脑子撞坏了!”
沧离歌点点头: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