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首贺寿词离奇失踪之事,装裱字画的老板满肚子委屈,不知道该找谁说。
原本他打算寻一位书法名家仿一张,但连着找了四五位蜀州城有名的落魄的擅长书法的大家,都没能写出那位的一成韵味。
到得后来,装裱行老板仍不死心,花大价钱请贵云书院的书法名家岳明先生出手,方才有了原字的五成光景。
但他却实在不敢说出这句话,生怕岳明先生以为他在贬低,只得拿着这幅字又是磨磨蹭蹭好些天,才交给小蝶。
而装裱行老板不知道的是,字刚到陈逸手中,他便看出自己的贺寿词被掉包了。
并且还是拿一幅十分拙劣的仿写品给他交差,好像生怕他看不出来似的。
“这种字也好意思落姑爷我的款?”
“什么?这不是姑爷的字?”
陈逸解释几句,小蝶明白过来,登时竖起眉头。
不待陈逸多说,她就拿着那幅字火急火燎的出门。
“姑爷,我找他去!”
陈逸瞧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
哪知小蝶回来后,神情沮丧的说道:“姑爷,那幅字找不回来了。”
“哦?”
“装裱行的老板说,那幅字当天晚上就丢了,他装裱好的那幅还是找贵云书院岳明先生写的。”
陈逸哦了一声,倒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兴许是某个书法爱好者瞧上了他那幅字,一时糊涂把字偷了。
“字呢?”
“还在装裱行,”小蝶愤愤不平的说:“那老板忒是可恶,丢了之后不说,还找人仿写,太坏了。”
陈逸瞅了她一眼,迟疑着问:“你没有说些别的吧?”
小蝶想了想,“我说了很多,不知道姑爷问哪一句。”
“就是类似那幅仿写的字不行,很拙劣之类的话。”
“这样的嗯……我好像说得都是这种话。”
“……”
陈逸叹了口气,让她在旁边磨墨。
小蝶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边磨墨,一边问道:“姑爷,是小蝶说错话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吧……”
那位岳明先生刚好是探花郎李怀古的恩师。
这种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怕是凭白惹人生厌。
想了想,陈逸没再说下去,省的让小蝶多想,拿起狼毫笔铺开一张新的云松纸。
定了定神,他脑中浮现大致框架构图,便蘸了墨汁,落笔翻腕重新书写那首《永遇乐·志庆萧侯》。
这一次他没再用魏青字,而是使用已经提升至精通级的行书笔法。
随着更加随性书写的一笔一画,好似贴合他的心境般,他的体内一缕缕气机悄然浮现,牵动周遭的天地灵元,凝聚在那支狼毫笔尖。
每落一字,便浑然天成般独自成华,隐约有一层微弱的莹白光泽在字上闪烁。
小蝶在旁边探着脑袋看着,看到那些莹白,差点以为眼花了。
待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已经书写好的字上面的确没了莹白光泽,但新写的字上却又浮现一层。
小蝶微微张大嘴巴,看看神情认真的陈逸,又看看他笔下书写出来的字。
来回几次后,她连忙捂住嘴巴没敢开口,生怕打扰了姑爷书写的意境。
尽管她看不懂,也不明白这种迹象的含义,但是却知道此刻的姑爷好似散发光芒一般,让她不敢妄动。
片刻之后。
陈逸写完,题词牌、落款并盖上印章,这才放下狼毫笔长出一口气。
只不过他的神色仍旧肉眼可见的疲惫许多,他**眉心靠到椅子上。
“拿些吃的来。”
小蝶回过神来,连忙去拿了些糕点和水来,然后站在陈逸身后,手掌轻柔的按着他的太阳穴。
“姑爷,你方才的样子好……好厉害。”
陈逸稍稍坐正些,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手指按压,身心放松许多。
“说说看,哪里厉害了?”
“就,就是那些字,它们上面都发着光,很漂亮。”
“是吗?”
陈逸明白过来,小蝶应是说他的气机牵动天地灵元后在字上留下的意境。
这一点,自从他习练武道之后就知道了,并且随着他的修为增加,他运用的越发纯熟,几乎是意随心动。
等他将书道再有突破,他的书法便能跟着更进一步,所写的字帖上的意境会更有韵味。
只是那个时候,他九品境的修为明显不够用了。
休息片刻。
陈逸便让小蝶带着字画前往装裱行,“记得带几名甲士过去守着,免得这次再被人盗了去。”
“知道了姑爷,这次小蝶一定不会让它丢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等装裱好这首贺寿词,老侯爷的寿辰都过去了。
……
翌日。
东方微光浮现,照在云霞上生出一丝紫气。
蜀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雕云画蛟的马车停在路边,沈画棠一身素白衣裙,抱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站在车架边上。
她的样貌虽不漂亮,只算清秀,但是那身清冷的气质,仍惹得往来的车驾多瞧上一眼。
沈画棠毫无所觉,眼眸直直看着官道尽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看到一面挂着萧家赤旗的车驾远远驶来,才敲了敲车厢道:
“大小姐,二小姐的车驾到了。”
“有劳了。”
萧婉儿掀开帘子,在沈画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拢了拢身上的大髦,让领子间的绒毛包裹住脖颈。
她看着远处车驾,远远地抬起手略高于肩膀,挥了挥。
“二妹,这里。”
声音虽轻,但远处车驾上的人已然听到,接着便是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劳烦大姐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马车呼啸而来,停在萧婉儿面前。
紧接着一身轻便侠客装扮的萧惊鸿跳下马车,高高的马尾辫随风飘荡,面上仍然戴着那张银质半甲,只露出晶莹玉白的口唇下颚。
萧婉儿上前拉住她,苍白脸上露出一丝娇柔笑容,“不碍事,我也只早到了一个时辰。”
萧惊鸿勾起一抹笑容,点头道:“大姐,外面风寒,车上说。”
说着,她拉着萧婉儿一并坐上车。
待她们坐稳,沈画棠跟着跳上车驾,挥舞长鞭抽在马**上,“驾!”
哒哒……
马蹄踏在官道上,没有在长长的进城队伍中排队,而是从旁边空荡荡的城门穿过。
“二妹,此番巡视三镇多有辛苦,稍后不着急出去,在家多休息些时日。”
“好。”
萧惊鸿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耳垂微动,蜀州城内周遭一连串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萧府陈逸,陈轻舟,青天白日强抢民女,还逛过窑子?
史上最无耻的赘婿?
萧惊鸿微微抿嘴,眼神锐利几分。
我看他是史上最无耻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