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哎呀，看准一点啊，还要不要吃红烧鱼了？”谢思风正站在一旁指挥着这些小孩。
有个小姑娘抱着一个鱼篓站在谢思风身边笑，扭头的时候瞧见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裴云舒。
“老大，那个仙女姐姐来了。”
小姑娘和谢思风说话，谢思风回身，看着裴云舒。
“哦，原来是这位仙女姐姐啊。”
裴云舒走过来几步，迟疑的看着谢思风站着的地方，谢思风看着自己身上的泥点子和水渍。
“好了好了，你别过来了，你那一身衣裳，我现在可赔不起。”
不说别的，光那云烟细锦所制的披风，整个黑风寨都买不起，谢思风想了想自己当初一掷千金的模样，忍不住聚了一把辛酸泪，早知今日，她就多省一些银子了。
“姩姩，我那皇叔愿意让你出门了？”
“陛下又没有捆着我，你这话，让陛下听到要不高兴的。”
裴云舒嗔怪了一句。
“你在这里，的确自在。”
裴云舒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那些孩子时不时悄悄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神。
“你从前，差一点的料子都不肯穿，现在这衣裳，倒是也能穿了。”
裴云舒身边伺候的人，穿的都比谢思风好，谢思风笑了笑，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来，蹭一下。”
裴云舒不明白，但还是掀起衣袖，露出一截洁白的藕臂，蹭了一下，落下了一片红痕。
“我刚穿上这衣服的时候，就像这样，身上又疼又痒的，可穿了几天，也就习惯了，没办法，我穿的那衣裳，一件卖出去，都能够这寨子里的人半个月的吃用了。”
谢思风说的随意，“至于这粗布麻衣，穿习惯了也就好了，我刚到这的时候，这些孩子一件衣服都没有，不论冬夏，都打着赤膊。”
裴云舒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震惊是不可能的，从前虽不言，但实际上，谢思风的娇养程度，和她不相上下。
“谢思风，我以前好像也没好好了解过你。”
“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谢思风有时候也在想，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个大善人。
“不过，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我觉得，我若是在京城里过一辈子，才是真的虚度此生。”
谢思风张开双臂，“所以，我是要当鹰的，幼鹰想要长大，就要从悬崖之上摔下去。”
裴云舒点头，“所以，我不想拦你，况且，我也想看看，谢思风，这辈子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会让你看到的，下一次见面，你可就要叫我谢将军了。”
裴云舒心中的几分不舍立时散去。
“知道他们叫你什么吗？”谢思风看着站在她身侧，在这山野之中，端庄异常。
“仙女姐姐，因为在这些孩子的认知中，你这衣裳首饰，对他们来说，只能是仙女才能有的。”
“是吗？”
裴云舒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你呢？”
“我？”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裴云舒，你甘心吗？永远留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宫之中。”
“你从前可比我更向往京城之外的地方。”
裴云舒仔细想了想，她眼中所见的，是山是水，是飘荡的云，是远去的飞鸟。
“或许吧，少不知事，自然会有些不着调的想法，但是，谢思风，我同你到底是不同的。”
裴云舒伸出手，看着自己身上价值千金的浮光锦，以及腕上的佛珠。
“我这个人，是真的半点苦头都吃不得。”
锦罗绸缎了娇养出来的裴云舒，比谁都清楚，自己吃不得谢思风这苦头。
“也好，我也觉得，你这身子骨本就柔弱，这般娇气，也就我皇叔养得吧。”
“可不是，谢思风，你是鹰，可我只是一只雀鸟，经不得风吹雨打。”
“雀鸟？裴云舒，你看轻自己了吧。”
谢思风伸出手，在裴云舒的面颊上蹭了一下，“谁人敢说，大宸皇帝都要千娇百宠的贵妃是一只雀鸟？”
“至少，也是一只娇贵的鸾鸟。”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停在何处，该是让你自己决定，裴云舒，等着谢将军回来当你的靠山。”
她如今自然要停在谢晏川的掌心了。
“好，我等着你成为我的靠山。”
“裴云舒，去做你想要做的，不过是个后位而已，想要，便去争。”
谢思风靠近她，低声和她说。
“我知道。”她早就已经在争了。
第二天一早上，谢思风背着简单的行囊，身后跟着几个青壮年，这些都是打算跟着她这个大当家的去参军的。
“皇叔愿意给黑风寨的人一个户籍，往后，这便是一个村落了，他们会好好生活。”
谢思风带着人叩谢了谢晏川，谢晏川只问她，“想好了？不后悔？”
“绝不。”
谢思风从未变过，翻身上马，扬起鞭子，背影决绝，裴云舒最后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
上一次，谢思风奔向自由，这一次，谢思风奔向理想。
“羡慕？”谢晏川看着裴云舒，裴云舒摇头，“臣妾祝福她。”
那本该是谢思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