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猎场像蒙着鲛绡的玉盘,朦朦胧胧一片,直到日头升起,阳光扫过晨雾,雾气消散,随即,皇家猎场之中,彩旗猎猎,号角远扬。
秋猎,伊始。
谢晏川身着一身黑金色的骑装坐在龙椅上,旁边的裴云舒也换了一身红色的骑装。
淑妃她们坐在后面的纱帐之中,看着跟在谢晏川身侧的裴云舒,都缄默不语。
“贵妃倒真是好命。”德妃撇撇嘴,看着裴云舒的眼神有些嫉妒,可她之前被谢晏川敲打了一番,家里甚至都递了信进宫。
德妃偷偷哭了几次,淑妃也去劝过,德妃毕竟也不是小姑娘了,在宫外的话,她这个年纪,孩子都能去考科举了。
更何况,宫中也没人将她当做孩子,淑妃从来只让她明白一句话,裴云舒只有一个,她们都不是。
那个站在陛下身侧,明媚的眉眼之上一片傲的人,除了羡慕和嫉妒,德妃竟是恨不起来多少的。
她心中清楚,在这宫中,她们的宠辱都在陛下一念之间,可德妃没办法啊,她那么喜欢谢晏川,可谢晏川看她的眼神,却从未多过一丝的波动。
从前,谢晏川是皇帝,她自知高攀不得,便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望。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裴云舒进宫,谢晏川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普通的男人,可这点奢望,又被轻易碾碎了。
淑妃看着德妃先是一副急切的模样,努力去看远处的身影,随即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轻叹,到底没有说什么。
她能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德妃自己想明白了,她知道,当今陛下虽冷情了一些,却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至少,谢晏川哪怕独宠裴云舒,也不曾削减了她们的用度。
淑妃觉得,陛下还不至于拼着得罪了整个朝堂来遣散后宫,毕竟,不过是在后宫之中养着些妃子而已,皇帝也不差那些银两。
更何况,后宫之中的种种事务,以及各种祭典,宴会,年节,都要宫妃来做。
陛下该是舍不得将这些都压在裴云舒身上吧,至于她们,就当做是提前过上太妃的生活了吧,淑妃有些苦中作乐的想着。
她倒是想得明白,就怕其他人想不明白,淑妃又去看了贤妃,贤妃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可眼神飘忽,面色看着尤其不好。
“贤妃,可是身子不爽利?这猎场之中常起风,贤妃身子弱,该小心些才是。”
贤妃没有理会她,淑妃便又多叫了两声,然后看着贤妃猛然回过头来,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淑妃也惊了一下,觉得不对劲,“贤妃,怎么了?”
“没事,没事。”
贤妃的视线有些惊慌失措的扫过外面的喧闹,她们待着的地方和那喧闹格格不入。
“陛下是不是该出发了?”
淑妃看过去,“是该出发了。”
谢晏川对那些人的恭维没什么兴趣,只是秋猎而已,年年的话术都是一样的,谢晏川拉着马缰绳,看着身侧的人,不过秋猎并非全无变化。
从前,谢晏川身侧的人是谢长衍,但现在,裴云舒站在了这里,谢晏川好似忘记了什么一般,没有让谢长衍上前。
裴云舒手中拿着一把弓,弓箭轻巧,却十分结实,上面带着精巧的滑轮,即便是裴云舒,也可以轻易拉开,是谢晏川特意给她准备的。
“剩下的都是重弓,你用不惯的。”
“谢陛下。”裴云舒轻轻拉开手中的弓箭,在她手中,的确,哪怕是她,也可以轻易拉到满弦。
“走吧。”
谢晏川自己用得却是一张玄铁重弓,既是秋猎,自然是要帝王先猎第一只猎物,庆贺今岁的秋收。
这皇家猎场之中的猎物都是人饲养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吃得膘肥体壮,而且也并不怕人的样子,谢晏川看着前面悠哉悠哉的老虎,总觉得,听到了裴云舒抑制不住的笑声。
“陛下,好胖一只大猫啊。”
的确是半点都不威武,倒像是一只大猫,谢晏川抬起手中的弓,一箭穿透那只老虎。
“陛下威武。”
“陛下文韬武略,保我大宸国泰民安。”
……
不说其他人,裴云舒看着一脸正气,语气肃穆,但是**赞扬陛下的人,她的兄长。
有些事,她从前果然是半点不知晓。
“去吧,朕等着各位凯旋归来。”
谢晏川也不多言,他不喜听,自己也不爱说那些长篇大论,更何况,既是秋猎,自然是能力说话。
“姩姩,要去吗?”
谢晏川看着那些人骑着马冲入林子,谢长衍一马当先,风采斐然,可今日见着谢长衍的时候,谢晏川总会想起昨晚的事情。
裴云舒昨夜被吓着了,半夜的时候还做了噩梦,在他怀中哭着醒来。
谢晏川的心,早就一点点失衡了。
“贵妃要不要去玩?”
谢晏川看着跃跃欲试的裴云舒,裴云舒有些迟疑的看着他,“陛下,臣妾一个人去吗?”
谢晏川看着那林子,“去吧,朕让护卫跟着你便是, 朕是皇帝,不能再往里面去,朕在这等着你。”
谢晏川看着裴云舒的背影,“去和他们说,有没有女眷想要一同去的,贵妃一个人,总是不好的。”
陛下这话一出,那些臣子便知道,此事推脱不得,便是骑着马进去走一遭,也是要去的。
京城中会骑**人不少,那些女眷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陆陆续续进了林子里。
裴云舒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走着,月影难得露面,跟在她身侧,那些护卫离着远了一些,知道他们得了陛下的命令,不会离着她太近。
月影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的树木,直到发现一个很浅的印记。
“娘娘,西南方向。”
“走吧。”
谢长衍今日,自是奔着头名去的,他是太子,本该是无人能出其左右,谢长衍生出的些许偏执的贪欲。
谢长衍听到动静之后,拉开弓弦,谁知,从那走出的,竟是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
而那个人,手中的箭矢,也直勾勾的对着他的心口。
裴云舒拉满了弓弦,看着站在那里的谢长衍,谢长衍先是一滞,随即便轻轻放下手中的弓,对着裴云舒动了动唇。
“若你能解气的话。”
“姩姩。”
谢长衍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像是对着眼前人充满了愧疚。
谢长衍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那又如何?裴云舒发觉,如今她竟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来。
裴云舒果断松了手中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