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漠北,烈日如火。
清军大营内,暑气蒸腾,连旌旗都蔫蔫地垂着。
士兵们三三两两躲在帐篷阴影处纳凉,只有主帅帐前那个高大的身影,顶着毒日头站得笔直。
“大阿哥,歇会儿吧!”副将擦了把汗,递上水囊,“这鬼天气,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胤禔接过水囊灌了一大口,却仍不肯挪步:“再等等,今日驿使该到了。”
副将了然一笑:“可是在等太子殿下的家书?”
胤禔耳根微红,粗声粗气道:“胡说什么!本阿哥是关心军情!”
正说着,营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胤禔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哪还有半点主帅威严?
“大阿哥!”驿使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太子殿下加急送来的!”
胤禔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拆开。油纸包里赫然是一封家书和几个小瓷瓶。他先打开信笺,太子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大哥安好:
漠北酷暑,保重身体。随信附上解暑丸、金疮药,皆按太医院方子特制。另,'大将军'近日连胜三场,特此报喜。
弟 保成”
短短几行字,胤禔却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嘴角越咧越大。
尤其是看到落款“弟保成”三个字时,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太子的小名,除了皇阿玛,乌库玛嬷,皇玛嬷,也就他敢这么叫了!
“大阿哥,福晋来信了?看把您乐的!”路过的另一位参将打趣道。
“去你的!”胤禔笑骂一句,却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荷包里,“这是太子爷的家书!”
“哟!太子殿下又给您捎好东西了?”副将凑过来,好奇地打量那几个瓷瓶,“上次那个金疮药可神了,老张腿上那么深的伤口,三天就结痂了!”
胤禔得意地昂起头:“那当然!我弟弟特意让太医院配的!”
说着拔开一个瓷瓶的塞子,倒出几粒碧绿的药丸,“喏,解暑的,你们也分点。”
将士们一拥而上,你一粒我一粒,不一会儿就分了个精光。
胤禔也不恼,乐呵呵地看着大家夸赞太子仁厚。
“大阿哥,”老军医捏着药丸细细端详,突然惊讶道,“这解暑丸里怕是加了冰片和麝香!寻常人家哪用得起这么金贵的药材?”
胤禔心头一热。
漠北这鬼地方,夏日里中暑倒下的将士不知凡几。
弟弟这是把皇宫里最好的药材都送来了啊...
“都听见没?”他环视众将士,声音洪亮,“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谁要是辜负了,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谢太子殿下恩典!”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回到帅帐,胤禔又偷偷把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这次他注意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大哥勿念京师,保成一切安好。盼凯旋。”
少年将军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出征前那个晚上,等胤礽睡着后,他抱着弟弟哭得像个孩子。没想到自家宝贝弟弟还记得...
“报——”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胤禔的思绪,“皇上传大阿哥即刻去御帐议事!”
胤禔连忙抹了把脸,整装出发。
御帐距离他的营帐不过百步,却要穿过大半个军营。
一路上,不断有士兵向他行礼致谢——都是领了解暑丸的将士。
御帐内,康熙正与几位将领研究沙盘。见胤禔进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禔规规矩矩地行礼,眼角却瞥见御案上摆着一封熟悉的信——那娟秀的字迹,分明也是太子手笔!
康熙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保成来信了?”
“回皇阿玛,是。”胤禔老老实实地掏出自己的信,“太子弟弟送了药来...”
康熙扫了一眼,突然轻哼一声:“就给你一个人写了?”
胤禔心头一跳,这才发现御案上那封“太子手书”其实是军报,只是字迹相似罢了。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皇阿玛...没收到太子弟弟的家书?”
康熙脸一黑:“朕出征半月,那没良心的小东西就来了三封信!还都是'皇阿玛金安''儿臣谨记教诲'之类的套话!”
说着还瞥了眼胤禔手中那封满是关怀的家书,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胤禔憋笑憋得肚子疼。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康熙帝,竟会为了儿子的家书吃醋?
“皇阿玛息怒,”胤禔难得机灵一回,“太子弟弟定是怕打扰您军务...”
“哼!”康熙一甩袖袍,“朕看他是被老三老四缠得脱不开身!”
说着又瞪了胤禔一眼,“你也是!堂堂主帅,收个家书闹得全军皆知,成何体统!”
胤禔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心里却美滋滋的——嘿嘿,太子弟弟独独给我写了这么贴心的家书,皇阿玛这是嫉妒了!
议事结束后,胤禔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帐中,翻出纸笔开始回信。
可写了几行都不满意,揉碎的纸团扔了一地。
“怎么写个信比打仗还难...”少年将军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现,“有了!”
他抽出一张崭新的信笺,笔走龙蛇:
“太子弟弟:
药收到了,特别好用!!漠北这边一切顺利,就是...
你...你别总惦记我们,自己身子要紧。要是让大哥知道你又不按时吃药,回去非打你**不可!
对了,皇阿玛好像很惦记你...要不...你也给他写封长点的家书?
兄 胤禔”
写完最后一个字,胤禔吹干墨迹,又读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他小心地折好信纸,又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赫然是几块已经有些融化了的饴糖。
“漠北这破地方,连块像样的糖都没有...”
胤禔嘟囔着,却还是把糖仔细包好,连同信一起交给驿使,“加急送回去!务必亲手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驿使领命而去。
胤禔站在营门口,望着京师方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