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蹙眉:“大人……这要是烧起来,一坊一街的百姓……”
林峰转身,眼中一寸杀意浮现:“所以不能让他们烧。”
他一指落在图上。“东市天井坊,封骨布阵。南市集,侯瘸子聚人。”
“北坊打砸是幌子,中坊兵司才是主。”
他一字一句地落下命令:
“调夜图第一、第五线,今晚全数出动。用大理寺名义,封东市四街。”
“沈鸢,你带三十人,守北坊香巷,只许进,不许出。陆敬守兵司门前,暗布弩阵。”
“子时前,若那一缕灵火升起,便以妖术乱民罪,堂前当斩。”
沈鸢点头,眼神一肃:“那您?”
林峰嘴角微勾,却无笑意:“我?我去请林山——出来走一趟。”
子时将至,风入东坊,灯光如豆,雨未落而街已湿。
天井坊后巷。封骨身披黑袍,面上贴着九道血符,口中念念有词。
他脚下布着一座小阵,阵中摆着七具少年尸体,皆是失踪多日的街坊孩童,眼已封口,灵识未尽。
一缕红火自指尖升起,如线穿魂,引得四周空气发寒。“起——!”
封骨咬指滴血,正要引火。
“砰!”
门板碎裂,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林峰衣袍未扬,袖中灵气如刀,掌风先至,直接封了封骨五感。
紧随而至的是夜图二十死士,从屋顶到后巷,齐刷刷地包围了整座院落。
封骨嘴角仍带着狞笑:“你……晚了一步。”
林峰眸光如霜:“你不该动孩子。”
“你也不该低估我。”
他袖中一道青符飞出,正是早前截取的灵阵图卷,随手一引,封骨脚下那座未完成的阵法当即爆出回涌之力。
“轰!”一声闷响,地砖炸裂,血水四溅,灵阵崩碎。
封骨尚未挣扎,便被一道铁钩穿喉——沈鸢亲至。
“已拿下。”
林峰未看他,只转身望向夜空。“南坊动了么?”
沈鸢耳中传讯符波动。
片刻后,低声道:“北坊有冲突,两人假扮城防刺杀兵曹,已被斩。”
“南市七人鼓动闹事,被我们提前捉了六个,还有一个……正逃。”
林峰点头,嗓音极低:“那就只剩一个。”
城西,林府。
林山披着披风,手中紧握着一块暗金令牌。
他站在林府楼阁之上,望着西京天际。
他等的,是一场火。一场可以燃到朝堂的火。
可他一直等到风停,雨落。却没看到半点光亮。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林山。你输了。”
林山猛地转身,却见林峰立于檐下,披着夜图黑袍,银符在侧,神情淡如秋水。
林峰立于檐下,眼神平静,语气冷得像夜雨打霜:
“你输了,林山。”
林山手掌微颤,指节死死握着那枚暗金令牌,像是握着林家的最后余温。
他盯着林峰,语气一寸寸冰下来:“你很好。你比林昊还狠。”
林峰没接话,只往前走了一步,踏上阁前石阶,声音平淡:
“我不狠。”
“只是你们——都该死得早一点。”
雨落得更密了,檐角的水线顺着风,洒在林山白袍之上,晕开一片灰斑。他神色不动,只轻轻咳了一声,一丝血色自唇角滑落。
“你来做什么?”林山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嘲意,“要杀我?”
林峰看他一眼,低声道:“不。来取你藏着的东西。”
林山冷笑:“林家已破,你还想搜什么?”
林峰淡淡答:“你说呢?林尧的血书不全,林觞的魂还没散。”
“你的账,还远没算完。”
林山眼神微凝,沉默片刻后,忽地转身而入,留下一句话:
“想搜,就进来吧。”
……
夜深,林府正阁。
林山亲自推开书阁重锁,未设阵法,未动防符,像是……认了命。
林峰缓步踏入,一盏旧灯悬于梁下,黄光微颤,照着书案上一排陈卷。
卷后,是那座被封锁十年的“林府旧藏室”。
他站在门前,看了林山一眼:“你就这样放我进去?”
林山靠坐在一旁高椅上,白发垂落,眼中神色已无半点波澜:
“你既然已经坐上高位,要杀要剐还需装模作样?”
“那间藏室,是林府早年收录禁器、私卷之地。你母亲死后,我亲封过三层,你若真能破阵进去,那便是你命。”
林峰轻笑一声,指尖一弹,一道青光自掌心隐隐浮现。
青冥诀·第一重,锻脉破阵。
他未发全力,只是引线穿魂,灵息如针,一寸寸划开门上的“定魂锁”。
三息之后,三道符印尽散。“林山,你封得不够深。”
林峰踏入藏室,没再回头。
……
藏室极深,只有一条青石阶梯通往地底,墙上残火如豆,微光中映出斑驳尘影。
这里,是林峰小时候被禁足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母亲身陨前,最后一次留下青冥诀残卷的所在。
他步步下行,手中未点灯,靠的是灵识捕息,青冥诀暗合识海,能感知气脉波动。
走至最底,林峰停住了。
石室中央,一面古铜镜斜嵌于青玉壁中,镜面残破,却隐隐泛着幽红光泽,镜框上雕着血纹如蛇,若隐若现。
林峰眼神微敛:“血魂镜。”
传言,此镜能遮魂,断气,掩识。
凡被换魂者,只要置于镜前,便能将其魂息掩盖五日,且不受魂阵反噬。
当年林家为何能隐瞒那么多换魂术体,林峰原本一直想不通,如今,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林觞那具体……就是靠这东西撑着。”
他上前一步,手指虚触镜面,未碰,却已觉刺痛。
识海微动。
林峰轻吸一口气,袖中青符一引,转瞬凝成护灵符咒封住了镜体。
“此物不能留。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他正欲取下铜镜,忽觉身后风动。
林峰猛然转身,手中银钩反出,指尖一寸青气乍现——
来者却不是刺客。
是林山。
他不知道何时步入此地,也未带人,只披着一件旧裘,神色淡然。
“你终于找到了。”林山低声道。
林峰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你果然还想动。若你此刻唤出人,我便在此杀你。”
林山缓缓摇头,语气出奇地平静:“不动了。”
“林家已尽,我也老了。但有一样东西,我得告诉你。”
林峰未动,只淡道:“你说。”
林山望着那面镜,轻声:
“这镜子,不是我从外头得的。是你娘,当年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