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儿身子微微一松,强撑着道:
“我信你。”
林峰眸光深了几分,轻声道:
“你很聪明,郡主。”
“懂得什么时候,该认输。”
苏卿儿抬眼看他,眼神中既有不甘,也有绝望。“不是认输。”
她声音发颤,却咬字极准:“是救命。”
林峰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只转身淡淡吩咐:
“沈鸢,送郡主回去。”
沈鸢应声,静静跟上。
门帘掀起一角,寒风卷入厅中,将苏卿儿发丝吹得微乱。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峰的背影,眼中浮出一丝极淡的恨意。
林峰却连头也未回,只负手而立,眸光沉如寒潭。
待苏卿儿走远,陆敬、杜望从暗处掠出,跪下请示。
“大人,苏家——如何处置?”
林峰轻轻摩挲着袖中暗印,声音冷静:
“按计划。账本到手后,秘密封锁消息。”
“暗中削弱苏家商脉、田契、护卫势力。”
“待林家动手时——”
他眸光一冷:
“让苏家成为林家拖不动的包袱。”
陆敬、杜望齐声领命,悄然退下。
偏厅空无一人,只剩林峰一人独立。
烛火微颤,映得他影子斑驳如碎。
他微微仰头,看着暗红色的灯火,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局,已布成。
但远远未到收网的时候。
……
次日清晨。
天未大亮,西京城中一场连夜秋雨停歇,湿冷弥漫在巷道之间。
清幽殿内,气氛比这晨雾还要沉重几分。
女帝夜千雪身着深绛宫袍,斜倚在玉案旁,手中把玩着一枚细小玉牌,神色淡漠。
秦苏半跪在殿中,低声禀道:
“大理寺急信——东海水军异动。”
夜千雪眸光微动,收起玉牌,淡淡道:“说。”
秦苏取出密卷,双手呈上。
女帝展开,只扫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起。
【东海渔港一带,林家暗中操控流寇、亡命徒,编制水师,已成气候。】
【近月悄然练兵,购入武具,似欲开辟东海第二战场,以扰朝局。】
玉卷尾,沈策署名,字字笔力如刀,显然事态极急。
夜千雪轻轻将密卷放回案上,拇指指腹在玉案边缘缓缓摩挲,眸子深不可测。
秦苏低头不敢多言,只听女帝缓缓开口:
“林家……真是胆大包天了。”
“北荒动乱未平,竟又要在东海生事。”
“当朕……真的无力一战么?”
话音虽轻,却透着滔天寒意。
秦苏低声道:“陛下,是否由禁军出动?”
夜千雪眯了眯眼,似在沉思,良久才缓声道:
“不急。”
“禁军一动,反倒打草惊蛇。”
她抬起手指,轻敲玉案:
“传令沈策,以大理寺之名,秘密组建调查水师。”
“凡东海沿岸可用之人,尽数归沈策节制。”
闻言秦苏抬头,惊道:“大理寺之名,能调兵?”
而夜千雪冷冷一笑:
“要知道水师不同于陆军,沿海守备历来散乱,大理寺本就有督察水陆之权。”
“沈策要人,便给人。”
“要船,要银,要官职——统统放开。”
随后她眸光一寒,声音冷到骨子里:
“但记住。只许暗查,不许擅战。”
“查清楚是谁在东海勾连,暗中操盘。”
“再一举,拔根!”
听见这话,秦苏沉声领命,悄然退下。
殿中,只剩夜千雪独自负手而立,凤目微敛。
“林乾,林尧,林山。好大的胆子啊。”
“敢在东海动水师……”
随后她轻轻一笑,笑意冷极:
“便叫你们血债水偿。”
……
另一边西京,傍晚。
而大理寺书房内,烛火昏黄,纸卷堆叠如山。
只见林峰立于案前,眉梢紧锁,手中翻阅着东海各港口的旧档与税赋记录。
没一会陆敬快步入内,低声道:
“大人,陛下密诏已至。”
“准许大理寺组建调查水师,沿海驻军、税监、舟司皆须听令调度。”
而林峰闻言,眸光一凝,放下手中卷宗。“好。”
他起身,青袍微扬,神情森冷:
“传令夜图暗线,三日内,调集沿海水手、旧军、渔匪线索。”
“再召夜图水营死士。”
“东海调查——由我亲自统领!”
闻言陆敬抱拳,沉声应道:“喏!”
而林峰转头,又吩咐沈鸢:
“你即刻出京,先往东海渔港探路。”
“凡可疑水师,渔帮,黑市船队——一一登记,不可漏过。”
随后沈鸢俯身行礼,眸光冷锐:“明白。”
只见林峰站在卷轴堆前,俯视着那密密麻麻的东海地图,指尖一一点过每一个港口。
每一点,仿佛在心中按下一把隐匿的杀机。
随后谢凌风悄声道:
“大人,林家在东海……早有布局?”
而林峰眯了眯眼,淡淡道:
“十年前,林乾便与东海三大渔盟有暗约。”
“五年前,林山派人在东海边境小岛炼制霜火雷石。”
“如今北荒动荡,东海若再起乱——”
“朝堂,便彻底失控了。”
谢凌风倒吸一口冷气。
林峰目光更沉,袖中青冥诀悄然运转,气机沉稳如山。
“不破林家。天下,不稳。”
……
夜色浓重。
林峰披着素色斗篷,孤身立于大理寺高楼之巅。
脚下是沉睡的西京,天际乌云滚滚,月光惨淡如洗。
他望着远方东海方向,目光锋利如刀。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掠至,跪地呈上一封加急密函。
林峰接过,展开扫了一眼,眸色一沉。
【东海渔港,水师暗营初步查明。】
【主事:林氏旧脉,号称“海鹫军”。】
【人数约两千,分散渔帮,暗藏黑港。】
【疑似有外族流亡武修暗助。】
林峰缓缓合上密函,袖中指尖一动,黑暗中一道青冥气旋悄然成型。
这时,陆敬疾步而至,低声道:
“大人,有请帖送到。”
林峰眉梢微挑,接过一瞥。
素白笺纸,墨字瘦劲。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长河水馆,三日后设宴,诸位朝臣少卿皆列。沈大人勿失雅兴。——林尧】
林尧。
看见这两个字,林峰眯起眼,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设宴?邀客?
呵,只不过是请君入瓮。
一旁的陆敬低声问道:
“大人,这局要应么?”
而林峰将请帖叠好,收入袖中,淡淡道:“应。”
“林尧若要试,我便让他试个够。”
随后他抬头望向夜空,眼底寒光一闪。
“只要不露破绽,反让他更疑。”
“疑则乱,乱则败。”
而陆敬沉声应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