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时静默。
老臣中有人皱眉，有人暗自交换眼神。
兵部，一向是朝堂兵权重地。
此位若落到林家子弟手中，岂不是名正言顺？
夜千雪半倚龙榻，凤眸微敛，神情不动如山。
过了片刻，她抬手一拂，声音清冷：
“林觞之名，朕早有耳闻。”
“既有兵功，亦有政绩。”
“准推举，待三司覆核后，择日敕封。”
林尧眸中一喜，急忙叩谢。
而立于文列末端的林峰，只垂眸浅笑，袖中藏着微不可察的一捻青色灵气。
——镜杀阵已成，林觞暗动。
这一步，他早埋好了局。
宣政殿上，文武百官纷纷退散。
林尧领着林觞一派，满脸得意，步履从容。
林峰负手立在最后，袖中青气微动，唇角挂着一抹看不透的笑意。
镜杀阵已布，鱼已上钩。
但林峰的目光，却越过大殿，望向更远的北天。
那边，风起了。
……
夜幕降临，大理寺书房内。
雨打轩窗，烛火摇曳。
谢凌风推门而入，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大人。”他低声道，“北荒出事了。”
林峰坐于案后，指尖轻敲桌面，平静问道：
“说。”
谢凌风咽了口唾沫：“北荒王室内乱，四大部落推举新王——赤盏。”
“而且边境近月已失守三座重镇，战报连夜传来，朝廷尚未公示。”
林峰眉梢轻挑，眸底划过一丝冷光。
“赤盏……”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咀嚼一块尚未入口的硬骨头。
“是谁推的？”
谢凌风摇头：“无确切情报，只知赤盏出自旧赤羽部，昔年叛乱未遂，逃入黑岩岭，十余年不见踪影。”
林峰慢慢起身，走到窗前。
外头细雨如织，天边乌云压城。
他负手而立，半晌后淡淡开口：
“北荒王乱，异族生变。”
“恰在此时，林家推举林觞，林乾出关。”
“兵部调动暗中松动。”
“你说……这其中有多少巧合？”
谢凌风一凛，低声道：“大人怀疑，是林家在背后策动？”
林峰微微一笑，眸色沉冷：
“不止是怀疑。”
“是肯定。”
他转身，眼神如刀锋：
“林家要的不止朝堂——他们要拿边境来要挟兵权。”
“北荒一乱，朝廷必需急调兵马，林尧坐拥兵部，林乾掌控密军。”
“到时，他们一句‘王师失调’，便可堂而皇之，掌控天下兵符。”
谢凌风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来，陛下岂不是腹背受敌？”
林峰淡淡道：“所以我才要动手。”
“这局，不是守，是反击。”
他拈起案上的小印——夜图密令，指尖微动。
“传令夜图所有暗线。”林峰冷声吩咐，“从今日起，盯死北荒四大部落动向。”
“特别是赤盏——”
“我要知道他背后，是谁在供养。”
“还有。”
林峰目光微凝：“查清北荒近十年所有灵矿、火器流向。”
“若我猜得不错，西山铸坊炼出来的第一批霜火雷石，就已经悄悄运往北荒了。”
谢凌风重重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林峰轻轻一笑，却无一丝暖意：
“去吧。”
“时间不多了。”
……
与此同时，宫中清幽殿。
夜千雪批阅完今日最后一道奏章，抬头问秦苏：
“沈策有什么动作？”
秦苏抱拳：“已在夜图布下北荒暗线。”
“且大理寺密信传来，林觞任命之事已有破绽。”
夜千雪眼神微动，指尖轻叩玉案。
“北荒乱，林家动。”
“林觞封，林乾现。”
她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
“天下棋局，终究是要开杀了。”
秦苏低声道：“陛下，要不要下旨召沈策觐见？”
夜千雪摇头，淡淡道：
“不必。”
“这局，朕看得明白。”
“但要破局——只能靠他自己。”
……
三日后，朝堂再震。
北荒传来急报——
赤盏大军压境，破长烽、陷雁关，朝廷三万禁军全军覆没，边防告急！
宣政殿紧急召见文武。
林尧率先出列，满脸悲戚，振声奏道：
“臣请调兵二十万，御北荒！”
“并由兵部少卿林觞，统领先锋！”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林尧借机，一口气将林觞推至战场中心，一旦军功立下，再无人可撼其兵权。
夜千雪凤眸微敛，手中玉简微微发力，几欲折断。
却终究只是淡淡一笑：
“准奏。”
一句话，轻飘飘落下。
林尧心中狂喜。
却不知，殿后角落，林峰垂眸而立，眼底杀意悄然翻涌。
他轻轻握紧袖中夜图印，心中低声呢喃：
“林觞，你以为自己要封疆裂土？”
“却不知，今日之后——”
“你连命，都留不下了。”
夜深，宫灯半灭，宫墙之外细雨如线。
清幽殿内，寂静得能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
夜千雪着一身素白常服，未戴凤冠，只静静立于案后，手中拈着一枚檀香玉佩，半阖着眼，似在思索。
秦苏悄然入殿，低声一句：
“他到了。”
夜千雪睁眼，眸色清冷：“带进来。”
门帘掀动，一袭青袍的林峰缓步踏入。
身上未着甲胄，只简单束发，眉目清寒，气势却在一身雨意之下，沉得如山。
两人四目相接，空气仿佛瞬间紧绷。
半晌，林峰拱手，沉声道：
“臣沈策，参见陛下。”
夜千雪摆摆手，声音平静：
“此地无外人，不必多礼。”
她目光落在林峰微湿的肩头，语气一转：
“夜半而来，不为小事吧？”
林峰微微颔首，脚步前移，走到案前三步处停下。
烛火映在他面上，勾勒出清晰而冷峻的轮廓。
他低声开口：
“臣，求与陛下共谋一局。”
夜千雪挑眉，没说话，只静静听着。
林峰平静道：
“如今局势已明。”
“林尧、林乾、林山，联手扶林觞上位。”
“北荒异动，朝堂动荡。”
“陛下若正面拦截，林家必以兵乱相逼。”
“朝局未稳，民心不安，一旦动手，便是满盘皆输。”
夜千雪微眯眼，轻声道：
“你要我忍？”
林峰轻轻摇头：
“不是忍。”
“是借势。”
他目光深沉，声音压低了几分：
“臣愿暗中拖住林尧、林山这两条线。”
“明面上，陛下假意容忍林觞掌兵，任由林家扩张。”
“而暗里，收拢忠臣旧将，稳固北军、内卫，封锁兵符。”
“待林家彻底露出獠牙时——”
他声音陡然一寒：
“再一刀，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