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未破,天边尚未透白。
长乐宫后花园,晨雾氤氲如纱,枝叶含露,花木低垂,静得像是世外之地。
林峰盘膝坐在假山之后,呼吸沉稳,气息若有若无地浮动在周身。
他闭着眼,掌心缓缓结印,体内真元如潮水般缓缓运转,脚下石板竟轻微震动,四周空气也悄然扭曲。
青冥玄天诀·第三重。
灵气自动朝他汇聚而来,四面八方,像溪水归海般汹涌不息。
这皇宫果然不一样,天地灵韵浓郁十倍不止,简直是修炼的福地。
林峰睁眼,轻轻吐出一口白雾。
“还是这皇宫里……灵气充足。”他低声自语。
语落,身上的气息瞬间内敛,整个人就像一汪静水,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正准备返回偏殿,身后忽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
脚步轻盈,不紧不慢,却极为干脆。
林峰回头。
一袭深紫披风,宫装利落,腰间佩刀,神色冷峻。
是秦苏。
她从雾中缓步而来,眼角未施粉黛,却自带三分英气,三分冷傲。
“沈策。”她站在几步外,语气平淡,“女帝让你准备一下,上朝的时辰快到了。”
林峰微怔,随即笑了笑。
“秦大人起得真早。”
“还以为你这护卫统领只管女帝起居,不管我这‘少卿’吃穿。”
秦苏冷淡开口:“少废话。”
“上朝之前,收拾干净你的脸。”
她抬手指了指他脸颊:“那抹没擦干净的药膏……还在。”
林峰一愣,摸了摸脸,果然指腹沾了一点微凉。
他轻咳一声,尴尬笑道:“昨晚换得急了。”
“失误。”
秦苏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两步,语气却微缓:“女帝昨夜很高兴。”
“你母亲走的时候,她站在殿顶,看了很久。”
林峰眼神微动,低声道:“她欠我一份命。”
“但也帮了我一份情。”
秦苏脚步不停,只抛下淡淡一句:“别欠太多。”
“你不是那种愿意还情的人。”
林峰轻笑。
“你倒是了解我。”
“比你爹当年还了解。”
秦苏脚下一顿,微微转头,目光冷淡地扫过来:“你要再提他,就不是上朝,而是进地牢了。”
林峰耸耸肩。
“好好好,不提。”
“咱们现在不是合作关系么?”
“我是少卿,你是护卫……你得保护我。”
“秦护卫。”
秦苏冷哼一声:“真想让我保护你,就别让林家认出来。”
“你那个父亲,看你一眼就能杀人的那种。”
林峰笑了,笑得冷,笑得稳。
“林昊要是认出来,我正好请他喝酒。”
“用毒泡的。”
秦苏没说话,只是轻轻拉开披风,露出腰间一截白玉令牌:“辰时三刻,偏殿集。”
“你要是敢迟到,我就亲自来拖你。”
林峰拱手,语气随意:“谨遵秦大人法旨。”
秦苏没理他,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干净利落,踏着石板走入雾中,很快没了踪影。
阳光未全升,晨钟初鸣。
林峰步入宣政殿外的大阶石道,一身大理寺少卿官服,乌纹青带,腰间佩章晃动微响。
这是他第一次——以“沈策”的身份,踏入这朝堂正门。
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金瓦宫墙,高高在上的宣政殿,林峰一瞬间,竟有些出神。
曾经的林峰,是被林家赶出皇城、在外苟且的废子。
而今日,却能步入帝心之地,脚踏天阶,与群臣并列而立。
命运有时就像把刀,割得够狠,反倒钝了。
“沈大人。”一旁的小太监躬身低声,“请往左列入位。”
林峰回神,点点头,稳步登阶。
脚下是宽大青石,脚边是百官朝靴。
他低头不语,步步踏实。
殿门大开,宣政殿内灯火依旧未熄,金龙柱绕梁,紫檀香缭绕,一众文武早已就位。
左列重臣如山,右列武将如林。
林峰找到自己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立于刑部尚书之后,文渊阁副使之前。
他站好,姿态从容。
眼角一扫。
——林昊在。
立于朝左文列首位,身披金纹朝服,头戴七梁冠,神色冷肃如旧,眼下却微有青色,似昨夜未眠。
而林山,站在右列三排之外,手中拄杖,半眯眼,仿佛连看都懒得看。
林峰神情如常,心下却冷笑。
这狗东西昨夜怕是刚商量完怎么“收尸”吧。
他眼皮都不抬,站得笔直如松。
片刻后。
钟鸣三响,百官整肃,所有人齐齐躬身。
“恭迎圣上!”
帘幕后,一袭明黄帝袍缓步而出。
夜千雪端坐龙椅之上,目光清冷扫过全殿,开口淡淡:
“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朝会,开始了。
一开始由礼部汇报今日祭天礼仪事宜,接着是户部上奏边疆粮调不均,兵部紧随其后,说的是宁州边防营地换防事宜。
一个接一个,像流水账。
林峰站着听了半个时辰,面不改色,实则内心早已打了哈欠。
【太无聊了。】
什么供奉开支、什么勋贵封爵、什么将军娶妾、哪家侯府的田多种了三亩……
就差有人上来禀报自己家猫丢了。
夜千雪偶尔点头,偶尔插问几句,声音不疾不徐,全无情绪波动。
殿中香烟袅袅,百官各立,各讲其事。
林峰站在文列中段,眼神逐渐飘散。
他原本还耐着性子听,但一炷香过后,左一个郡尉上奏田地丈量失误,右一个郎中弹劾内卫抢猪肉……什么**事都能往这带。
他真有点熬不住了。
头微低,眼神松懈,耳边嗡嗡作响。
【这朝会,要是能趴下睡觉就好了。】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轻飘飘地传来:
“沈策。”
林峰猛地一震,脊背一挺,差点原地起飞。
“在!”
声音脱口而出。
殿内瞬间安静。
百官纷纷转头,诧异地看向他。
林峰反应过来后,眼神一收,姿态立正,面无表情地望向龙椅之上。
“陛下,有何吩咐?”
夜千雪微微挑眉,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眼角那点笑意,连皇袍都盖不住。
片刻后,户部侍郎忍不住冷哼一声,拱手道:
“陛下,少卿大人这是……刚从梦中醒?”
有人笑了,没敢太大声。
文渊阁副使也揶揄道:“沈大人日理万机,昨日恐怕又是查案到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