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整个人扑在尸体上，紧紧抱着那具冰冷焦黑的尸体。
眼泪，终于决堤而下。
“峰儿……我的峰儿……”
“你回来啊……”
“你还没成亲，还没娶媳妇……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堂堂镇北将军，此刻却哭得像个失了孩子的普通妇人。
“你告诉娘……”
“你告诉娘你是假的，对不对？”
“你还活着，对不对？”
她死死抱着尸体，声音带着嘶哑和痛哭，混着血和泪，哭得凄厉无声。
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了。
殿中，死寂如墨。
柳青辞伏在那具假尸之上，哭得声嘶力竭，泪水浸透破碎的战甲，沾满焦黑的布角。
夜千雪静静站在一侧，凤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她抬手，轻轻挥了挥。
“秦苏，退下。”
“所有人，出去。”
一语落下，殿中禁军、宫人纷纷低头，悄然退去。连殿门都被从外关上，整个长乐侧殿，霎时一片寂静。
只留下三人。
柳青辞、夜千雪，还有立于门边的大理寺少卿——沈策。
可谁都没注意到，在夜千雪开口那一刻，沈策的指尖猛然一颤。
他缓缓抬头，眼眶泛红，死死盯着伏在尸体上的女人。许久，喉咙像是被堵住般，费力地吐出两个字：
“……娘。”
声音极轻，像风拂过草叶，又像雷鸣砸入心口。
柳青辞陡然僵住了。
她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
沈策怔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颤抖，像个突然被扯下伪装的小孩，嘴角轻颤：
“……娘。”
柳青辞瞳孔骤缩，整个人仿佛当场被定住。
她缓缓站起，盯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眉目间是不可置信的颤抖。
“你……你是谁？”
“你是……”
“你不可能是他……他已经……已经……”
沈策张了张嘴，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摘下腰间大理寺佩章，从袖中取出一物——
一枚小小的乌玉令牌。
令牌背后，刻着一个小字。
“峰。”
夜千雪轻轻一笑，打破寂静：
“柳将军。”
“你儿子……可没死。”
柳青辞怔怔望着那块令牌，整个人如遭雷击，嘴唇发颤：
“你说什么……？”
夜千雪轻描淡写地道：
“你面前这位大理寺少卿沈策。”
“便是林峰。”
“不过现在嘛……已经不姓林了。”
柳青辞身子猛地一晃，连退三步，几乎跌倒。
她死死盯着沈策，不敢信，也不敢动。
可那双眼——那双从小到大，她最熟悉的眼——她怎么可能认错？
“你是……峰儿？”
“你是我儿子？！”
林峰再也忍不住，低声道：“是我。”
柳青辞脑海“轰”的一声炸开，像整个天塌了。
她猛然扑过去，一把抱住林峰，双手死死扣在他后背上，像是怕这一抱松开，他就又消失了一样。
“你骗我……你个混账东西！！！”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你娘！！！”
“你知不知道，我……我刚才……”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啊啊啊——！”
她一边打他一边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整个人抱着他恨不能把十年都哭出来。
林峰强忍住眼眶的酸意，轻声安慰：
“娘。”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不找你的。”
柳青辞泪眼婆娑：“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还活着？！”
“你知道我为了你，杀进林家吗？！”
“你知道我差点死在林乾手下吗？！”
“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没保住你？！”
林峰低下头，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
“我怕。”
“我怕一旦你知道……你会挡在我前面。”
“我怕林家借你威名，把你拖下水。”
“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为我担心。”
“哪怕我受点苦……也比你受委屈好。”
柳青辞狠狠捶了他一下，啜泣着骂道：
“你个混账……”
“你说你聪明吧……你怎么这么傻？”
林峰笑了，眼中有泪。
“因为我是你儿子啊。”
夜千雪站在旁边，没出声，只是轻轻侧过身，给母子二人留了片刻静谧。
殿外，夜风起，掀起殿中纱帘微微飘动，掠过三人的身影，宛如岁月轻拂。
母子重逢，谁又能不动情？
但风停之后，该落的刀，依旧得落。
夜千雪淡声开口：
“这件事，从现在开始，仍不能泄露。”
“林家以为你死了，就让他们继续以为。”
“棋盘未落，杀局未破。”
“你这条命……还要继续为林家埋葬的仇人，继续活着。”
林峰点头。
“我明白。”
柳青辞抬起头，眼神终于恢复一丝清明，死死抓着林峰的手：
“娘可以不认林家。”
“但不能再失去你。”
林峰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
“不会了。”
“这一次，我回来。”
“就是为了——”
“一个一个，把他们全都埋了。”
殿中，烛火微晃，照在柳青辞眼角的泪痕上，泛着微光。
她还紧紧抱着林峰，仿佛生怕这一切只是幻觉。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松开些许，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眼中满是疼惜。
“身上伤还没好？”她低声问，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有没有哪儿疼？被烧的地方……还痛不痛？”
林峰轻轻摇头，笑着安抚：“娘，我没事。”
“那具尸体，是女帝找人易容烧制的……我一点伤都没受，真没事。”
柳青辞看着他眼底的倦意，却死死皱起了眉：“你骗人。”
“你脸色没血，气息浮动，手还有一丝颤。”
“你当**，是瞎子么？”
林峰苦笑了一下，抬起手示意：“真的没大碍，青冥玄天诀第二重还能帮我恢复，娘别担心。”
“我那点小伤，已经好了。”
柳青辞眼神微变：“你……用了青冥玄天诀？”
林峰点点头。
“你祖父他们以为我没学会，实际上我从小就偷背了全部口诀，后来被赶出去，命悬一线……正是靠它救了命。”
“现在除了我，没人再会。”
柳青辞咬紧牙关，眼眶又红了：“这功法，是我娘留给林家最珍贵的传承。”
“可你练成了，反而成了被追杀的理由。”
她低头，语气低得几乎听不清：“他们该死。”
林峰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柔和：“所以，我回来了。”
“就是要他们一个个……都**。”
柳青辞猛地抬头，眼中再没哀伤，只剩下滔天杀意。
“我陪你。”
“你要杀谁，娘就陪你杀谁。”
夜千雪静静看着这对母子，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走向殿门。
走前她淡淡道：“我已经遣人封锁了今晚的消息。”
“柳将军，林少卿，今晚你们母子好好叙旧。”
“我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