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昊脸色骤变。
林山也眼皮狂跳,久久说不出话。
林乾再道:“你们太把破虚当回事了。”
“老夫虽破境,但这天下比我强者,不止一人。”
“林家二祖、三祖尚在闭关,真正的底牌未现。”
“若现如今便与女帝彻底撕破脸面……是自毁根基。”
林昊低声:“那柳青辞……”
“她废不了多久。”
林乾摆手,平静得可怕。
“道种巅峰伤到骨髓,她没十年养不回来。”
“而这十年,林家要做的事情——更重要。”
他一字一顿,落地如钉。
“记住,林家接下来要做的,是窃国。”
“不是与一个女将军血斗。”
林山深吸口气,低声:“那……女帝那边,我们要如何应对?”
林乾淡淡道:“看着她就行。”
“但——不能让她再找到第二个‘林峰’。”
“那种天赋,哪怕再有一次,我们林家……可能就再没翻身的机会。”
林昊咬牙:“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彻查朝中最近几个新冒头的小子,一旦有苗头——直接灭了!”
林乾点头,望着远方,声音低沉。
“最近这段时间,林家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谋划,暂缓。”
“我二弟、三弟,若出关时机成熟……”
“那才是——林家真正的天下。”
……
林府,夜深如水。
血未干,尸未净。
可那些杀过、疯过的怒火,终究隐入了夜色。
只留下满地死寂。
夜色深沉。
林府之外,血腥气尚未散去,夜风卷着淡淡铁锈味,一阵接着一阵地扑在脸上。
朱红大门后,一片狼藉。
女帝夜千雪一袭明黄帝袍,立于石阶之上,身影笔挺,神色淡淡。
她转身离去时,脚步未乱分毫。
在她身侧,柳青辞一身战甲破碎,血迹斑斑,身形微微晃了一晃,却终究没倒下。
秦苏默然搀着她,脸色冷淡,但手上却极稳。
出了林府,前方是寂静无声的街道,两旁灯火摇曳,偶有金甲禁军暗中跟随。
柳青辞低头看了眼满地血迹,收回目光,突然开口。
“陛下。”
声音沙哑,带着一点克制不住的虚弱。
“谢你。”
“若非你及时赶来,我今日……只怕真是交代在林家了。”
夜千雪未答,仍旧缓步往前。
柳青辞咳了一声,嘴角有血,抬手随意擦了擦,道:
“峰儿的仇,没报成,我心不甘。”
“但今日之情,我记下了。”
“陛下以后有用得着柳青辞的地方,只管吩咐。”
“我这条命,欠你的。”
她说完,便轻轻挣脱秦苏的手,微一拱手:
“多谢陛下护我,臣……告辞。”
夜千雪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背对柳青辞,语气淡淡。
“走?”
“你要去哪?”
柳青辞眉头一挑:“我……”
“回军中。”
“北疆兵符还在我手中,我不能久留。”
她声音平静,却透着习惯了的孤绝。
夜千雪缓缓转身,凤眸微挑:“北疆?”
“你回来这一趟,是为林峰。”
“如今林峰死了,你就要回北疆?”
柳青辞没吭声。
她没说,但夜千雪却一眼看穿她心里的念头。
死局未破,留在京中毫无意义。
林峰既死,她不想再多留。
可就在她抬脚要走之时——
“柳青辞。”女帝声音忽然轻了下来。
“林峰的尸体,还在宫中。”
这句话一出,柳青辞身形猛地一顿。
她转头:“什么?”
夜千雪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死于长乐宫。”
“尸身至今无人认领。”
“你要走,也行。”
“但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见了吗?”
柳青辞怔住。
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她没哭,一滴泪也没落下。
可整个人,却陡然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她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开始发疼。
良久,她缓缓点头,声音嘶哑。
“我跟你回宫。”
夜千雪点头。
“秦苏,传令。”
“禁军开道。”
“回宫。”
“让沈策……不,去让人将林峰的遗体送至长乐侧殿。”
她轻声落命。
柳青辞跟在她身侧,浑身都是血,眼神却再无怒火,只剩死寂。
她不是怕死。
可她怕,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
长乐宫,夜色沉沉。
宫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沉沉灯火洒落在石阶与金砖上,映得整座宫殿冷肃无声,肃杀中透着一丝压抑的悲意。
夜千雪带着柳青辞穿过重重宫道,一路直入侧殿。
禁军开道,秦苏随行,一路上无一人敢出声。
踏入殿前,夜千雪步履微顿,望着殿门前立着的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青衫,腰束大理寺少卿佩章,背脊挺拔,神情沉静,立在门边一动不动。
殿中,摆着一具焦黑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只露出残破的额头。
夜千雪淡淡开口:“沈策。”
那人闻声转身,拱手一礼,声音低沉:“陛下。”
柳青辞一眼望去,愣了一瞬。
男子面容清俊,虽不动声色,但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这人,她认得。
大理寺少卿沈策,出身不明,但近两年异军突起,风评极好,是皇城中人尽皆知的年轻才俊。
可今日一见,她却心头一震。
太像了……
那股眼神,那抹神情,那眉心微蹙的姿态。
和峰儿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了?”夜千雪忽然问道。
柳青辞回神,摇了摇头,压下心底那份突如其来的亲切感,冷声道:“没什么。”
她心里告诉自己,是想多了。
林峰已死。
眼前之人,只是个陌生人。
两人缓步入殿。
白布之下,那具焦黑的尸体静静躺着。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药香,也掩盖不住那股淡淡焦灼与死亡的气息。
柳青辞缓缓跪下,目光落在尸体上,迟迟未动。
她不敢掀。
夜千雪没有催,只是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许久,柳青辞终究伸出手。
她抬起白布的一角——
焦黑的面孔,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原貌。
可那身上残破的内衫,还有手腕处那道早年自己亲手系上的红绳……
她认出来了。
认出来的那一瞬,柳青辞整个人猛然一颤。
“峰儿……”
她哑声低喃,喉咙干涩,手却死死捏着那块布角。
“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天赋那么好吗?”
“你不是……说过不会输的?”
她一声一声,像是梦呓,又像是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