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不动了，只是低头，神色敛起。
秦苏看着他，目光平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她缓缓开口：“陛下知道你醒了。”
“但现在还在接待他国使者，待会才会来见你。”
林峰心头微动。
果然。
女帝召见，不急不忙。
安排得极妥帖。
“林舟。”秦苏又开口，“你心里是不是在猜，陛下为何帮你？”
林峰一怔，随即笑了笑。
“有点好奇。”
秦苏轻哼一声。
“你这份心性，倒还不算蠢。”
“可记住一点。”
“陛下帮你，是陛下愿意，不是你林舟值得。”
林峰低头：“明白。”
可心里，却慢慢浮现出一点清冷的笑意。
殿外月光如水，檐角风铃轻轻晃动，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
林峰坐在榻上，秦苏站在一旁，依旧是一副冷着脸的样子，气息清寒。
大殿里安静得很，静得林峰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平静。
果然——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道极为洪亮的声音，带着些肃杀。
“陛——下——驾——到！”
声音落地，整个长乐宫外，瞬间有金甲侍卫跪伏。
秦苏也收敛了所有凌厉气息，微微低头。
林峰心头一凛，下意识便要起身，可身上伤势太重，刚动一下，伤口便拉扯出火辣辣的痛。
但他还是撑着，缓缓跪下，声音低哑：
“微臣……林舟，拜见陛下。”
膝盖压在玉石地砖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混着血腥和疲惫，倒让他更加清醒。
耳边，传来女子清冷而懒散的声音。
“免礼。”
声音不大，却透着种俯瞰天下的从容。
不像是年轻女子，更像是一个坐惯了高位的帝王，轻飘飘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峰低着头，心里却极警觉。
不让抬头。
这女帝——警惕得很。
而下一刻。
女帝淡淡吩咐。
“退下。”
“除秦苏，其他人，都出去。”
殿外内侍宫女，行礼如潮，鱼贯而退。
片刻之后，大殿内，彻底安静了。
林峰依旧跪着，身上汗水沁出，伤口隐隐作痛。
半晌。
那道女子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林舟，抬起头来。”
林峰没有犹豫，缓缓抬头。
可这一抬……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整张脸……彻底呆滞。
一时间，大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嗡的一声。
眼前的女子，身着金纹皇袍，玉冠束发，雍容华贵，周身帝王之威不可侵犯。
可偏偏——
这张脸……
林峰眼角一抽，声音忍不住带了点破音。
“夜……千璃？！”
一瞬间，秦苏都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
大殿之上，那原本气势逼人的女帝——
动作微微一顿。
接着……
“噗嗤——”
她居然没忍住，直接笑了。
而且是那种，笑得肩膀都在颤的笑。
堂堂大夏女帝，居然笑得前仰后翻，凤眸弯成了月牙，笑得眼角都湿了。
“哈哈哈哈……夜千璃？！”
她笑到不行，几乎连宫女都忍不住在外头偷听。
林峰皱眉，满脸问号。
他是真的懵了。
“不是……”林峰皱着眉，眼里写满了疑惑，“不是夜千璃？那你是谁？”
他盯着眼前这张脸。
五官一模一样。
神韵都差不多。
不说是亲姐妹，他林峰今晚当场咬舌自尽。
果然——
女帝终于止住笑，整理了下袖口，语气淡淡开口。
“我的好妹妹……可没我这么好脾气。”
林峰瞬间瞳孔一缩，整个人宛若石化。
“你……你们是——”
“孪生姐妹。”
女帝轻飘飘丢下四个字。
那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日月色不错。
而林峰，此刻是真的有些麻了。
谁能想到？
大夏女帝，夜千雪。
魔宗宗主，夜千璃。
居然是……双胞胎姐妹？！
这事，整个天下怕是都没人知道。
“所以……”林峰喉结微动，声音低了几分，“你和她，是亲姐妹？”
女帝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嗯。”
她凤眸微挑，看着林峰，唇角带着些许玩味。
“你跟我那妹妹……关系不浅吧？”
林峰：“……”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峰沉默了很久。
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外头风吹过金色琉璃瓦，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行吧……我算是服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满是伤痕和血痂。
“这世上，能让我这么倒霉又这么幸运地活下来的……”他抬眼看着夜千雪，“除了你们姐妹俩，也真没别人了。”
夜千雪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轻抿一口，凤眸淡淡扫他一眼。
“你这话，算是夸我？”
林峰叹了口气，点头：“算。”
“毕竟……要不是你那一道圣旨，我现在怕是已经变成林尧的刀下鬼，或者林山的暗器死尸了。”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离死……有多近。
夜千雪却淡淡一笑：“你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若你没那个能耐，就算是本宫下旨救你，也救不了。”
秦苏在旁边闻言，眼神微动，似乎有点认同。
林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
——女帝为什么帮自己。
夜千璃的缘故。
魔宗宗主，夜千璃，曾和她打打闹闹半个月。
虽说关系没到什么情人知己，但……真要说起来，他跟魔宗的那位女魔头，确实关系不浅。
现在一对比——
这两姐妹，五官一模一样。
夜千璃的脾气他清楚，夜千雪的气度他也算见识了。
这事，想不明白才怪。
林峰沉默了一瞬，抬头，认认真真地对着夜千雪拱了拱手。
“无论如何。”
“林舟……欠陛下一条命。”
夜千雪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哦？终于知道感恩了？”
林峰神情很认真：“知恩不报，非人。”
“虽说我和你妹妹打过架，但她对我也不薄。”
“你今日救我一命，以后我林舟，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夜千雪挑眉，目光里多了几分玩味。
“你这张嘴，还真会说话。”
林峰耸肩：“我这条命，太贵，不会随便送人。”
她轻笑，手指轻点玉案，忽然开口道：
“林峰。”声音很淡，“本宫知道你和林家的仇。”
林峰眸色一寒，脸上神情终于彻底冷了下去。
他盯着夜千雪，许久不语。
夜千雪端起茶，抬眼淡淡道：“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白死。”
“本宫可以……替你压一压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