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众人的心并未因此放下,而是再一次高高悬起。
因为,前方一队人马,正迎面朝他们驶来。
有马车遮挡,宋婉清是看不见来人的,但她能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由得眉头紧皱。
温石磊敲响了铜锣,提醒众人加强戒备,有状况发生。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起。
金老夫人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金钰平坐在一旁,掀开车辆朝外看了看,面沉如水。
车队停下。
温石磊勒紧缰绳,沉声问道:“什么人?”
问话的同时,他也在悄悄的打量。
对方一共有四辆马车,根据车厢的大小,他估计整个车队最多不超过六十人,这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对面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鹭远镖局?”
温石磊心瞬间提起,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一动,身后的镖师也齐刷刷的动了。
剑刃出鞘的声音仿佛划破了空气,紧绷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小兄弟别误会”,从车队中走出一男子,朦胧月色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隐约可见他身上穿的薄甲,“我们是崔公公派来的人。”
“有消息传来说,崔公公的家人与你们同行,不知他们现下在何处?”
“你若是不信,看看这个”,对面扔过来一物件。
温石磊抬手,精准接住,打眼一看,是一枚令牌,通体纯黑,正中间嵌着一“崔”字,触手细腻,反过来一看,竟是纯用黄金打造的背板,金下还垫着玉石,不起眼,很难注意到,但能将二者结合在一起,这手艺就不是寻常人能打的起的。
但他并不会因此就放下警惕,他反手将令牌扔了回去,“令牌可以伪造,你们想见崔家人,那可有崔大公公的信物?拿出来一看便知。”
“自然有。”
温石磊立刻又道:“直接扔过来,若是太轻,就包着刚刚那令牌。”
男子耐心的照他所说。
这一次,扔过来的是一件衣服,里面还包着一张信件。
温石磊递给一旁的镖师,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镖师会意,拿着去给了桂氏,当然,他是装模作样走了好几个车厢才给桂氏的。
夜深了,离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根本看不清,但警惕一些,总是好事。
桂氏听到了温石磊和男子的对话,她与崔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镖师手中接过信物。
崔沛将衣服抖开,那是一件很老旧的衣裳,粗布料子,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针线缝的歪歪扭扭的,像是练手之作。
桂氏红了眼睛,当初,她刚嫁到崔家两年,最不拿手的就是针线活,但崔老爹却每次都拿全家的破旧衣裳让她缝补,只要她拒绝,就是一顿揍,但不拒绝,缝的不好,依旧少不了打。
最后,是大哥做主,她才少了皮肉之苦。
后来大哥走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如今的针线活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针脚细密,技巧熟练。
如今一见这稚嫩的针法,往事种种,浮上心头。
她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而落。
另一边,崔沛也拆开了信件。
里面是一张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宣纸,上面写着“崔”字,并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炭火,字迹已经模糊,只能依稀辨认。
但对于知道那上面曾经写了什么的人,几乎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哥,真的是大哥!”
崔沛激动的喊了一声,他扭头去看桂氏,这才发现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嫂嫂,你别哭啊,大哥派人来接我们了,这是好事,大哥没忘了我们,他心里还记挂着我们……”
崔沛絮絮叨叨说着,每一句话,都在为他这段时间心里的疑惑做答。
桂氏连连点头,她一把将崔畅、崔朵朵、崔花花抱在怀里,嘴里不断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镖师听到马车内的动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回到温石磊身边,将听到的一一告知。
“怎么样,这下可以信了吧?”男人笑道。
温石磊翻身下马,瞬间换了一个态度,“是我误会了。”
“无妨,谨慎点好。”
两人正说着话,桂氏和崔沛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镖师点燃火把,淡淡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张面孔。
温石磊这才注意到,眼前这男子长得十分秀气,有一种阴柔之美。
他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就是我大哥派人来接我们的人吗?”
崔沛掂起脚,往他身后望了望,似乎是在期盼能看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是,这就是崔沛吧?义父经常和我提起你”,男人蹲下身子,捏了捏崔沛的脸,“按照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叔呢?”
崔沛满脑子只有他说的前半句话,“你说真的,我大哥经常提起我?”
“当然”,男子起身,看向桂氏,“听义父说,他有一个二弟妹,容貌秀丽,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桂氏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笑笑,“你怎么就肯定是我?”
还有三弟妹和四弟妹呢……如果,她们没死的话……
“义父一向夸我,识人观色的本事好。”
“义父给我起名天尧,随他姓,你们叫我天尧就好。”
温石磊皱了眉,不愧是崔大公公的义子,三句话不离义父。
桂氏却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她收敛笑容,低语一句,“大哥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崔天尧面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桂氏摇头,“没什么。”
崔天尧望向她身后,“就只有你们二人,再无其他人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情肉眼可见的沉重下来。
“还有我侄子、侄女们呢,算上我与嫂嫂一共五人”,崔沛道。
“其他人呢?”
“死了。”
崔沛看他,眼神发暗,“都死在路上了。”
崔天尧露出悲痛的神色,“这群该死的贼人!若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将之碎尸万段!以报失去至亲之痛!”
崔沛眨着眼睛看他,“你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