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约的第八年 第两百七十章 三十四封旧信

安静立刻掸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果然装着一张银行卡。

这是一张储蓄卡,开户行是京北招商银行,卡片上的英文名是,SAN ZHANG。

张三,又是谁?

安静摊开信纸。

“小凤凰,

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以这样冒昧的方式给你写信,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如果有,请你多多担待。

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对吗?”

她会吗?

她不知道。

如果她在2003年的9月,如期地收到了这封信,她的第一反应,大概也会觉得他有点冒昧吧?

“小凤凰,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

但我一直记得你,记得你在千里迢迢奔赴海城,闯进听风山庄的晚上,跳进情人湖,救起了我。

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所以,我想报答你。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报答,可是,我需要报答,如果我不能报答你,我将会长久地日夜不安。

你,不会让我不安的,对吗?”

恩。

她不会。

那时的她,不知道薄景言曾在2000年来过临安,并且在她被陈小刚拖进巷子的夜里,救过她。

她不知道他已经还清了他“欠下”的救命之恩。

既然不知道,她当然会相信他想还清恩情,她也不可能让他因为这份救命之恩,长久地不安着。

他,怎么能这么了解她?

“小凤凰,你知道地,我是京北薄家的长孙,家里每月会给我很多、很多零花钱,多到花不完。

请原谅我用‘多到花不完’的钱,这样毫无诚意的方式,感谢你,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对吗?”

她该怎么说?

上一刻,她才自问,他怎么能这么了解他,下一秒,他把他对她的了解,又提升到一个新境界。

他比她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他为了让她毫无负担地接受他金钱的感谢,不惜用上“多到花不完”和“毫无诚意”这样的词。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她没有和薄景欣去过全福楼,她大概至今不知道他在2003年的真实境况。

可她去过了。

她知道他在2003年到2006年之间,穷到了京北豪门圈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知道,他在私底下被他们嘲笑为“守财奴”,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是因为她被人嘲笑。

真是一个大**。

每一次,她觉得他已经够傻了,他又很快会让她觉得更傻了。

这么好的“**”,怎么就遇上了她?

安静咬住下唇,继续往下读。

“对了,卡里的钱不多,毕竟是我吃喝玩乐多出来的钱,你不许嫌少,最多,我以后再补给你。

好吗?”

再?

安静抬眼,眼神极快地扫过散在地上的信,一、二、三……十四、十五……二十六……三十三。

他一共给她写过三十四封信。

这些信里,是不是都夹着一张银行卡?

想到这里,她立刻弯下腰,用秋风扫落叶一般的速度,把地上的旧信全都捡了起来。

每捡起一封信,她就要用力摸一下。

她在每一封信里,都摸到了硬质卡片。

三十四封信,三十四张卡。

一个月两封信,每月月头一封,每月月中一封,从2003年9月开始,到2006年的6月结束。

她把捡起来的信,重新放回纸盒子。

把信放进去的时候,她发现好几封信被红酒沾湿了,泛白的棕色信封被葡萄色的酒染成了暗红。

这种暗红就像是一滩干涸多年的陈血,被时光慢慢渗进棕色油纸的纹理,凝结成刀刻般的沟壑。

这沟壑看得她心上一疼。

她慌慌张张地去擦。

这一擦,细细密密的血色纹理立刻糊成一片,彷佛凝结的旧伤又一次被人撕开,变得鲜血淋漓。

心尖的一丝疼,蓦然间变成了巨痛。

她痛得眼眶发热。

她不想哭,于是掐紧掌心,接着往下看信。

“小凤凰,卡的密码是你生日,请一定要把钱都取出来用掉,不然,我将长久地寝食难安下去。

你那么善良,一定舍不得我寝食难安,对吗?”

善良?

她一点也不善良。

如果她善良,不会明知道她爸不行了,却不肯见他最后一面。

她不去见,是想让他死不瞑目。

如果她善良,不会明知道师父有意弥补,却不肯给他弥补的机会。

她不给,是想让他一直愧疚。

如果她善良,不会明知道他想和她重修旧好,却不肯答应他。

她不答应,就是因为她无法原谅。

她,从来不善良。

至少,没有他以为地善良。

安静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等眼底的泪意变淡,她才睁开眼,看向信件上的最后一段文字。

“小凤凰,请一定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考上京北大学。

我在京北,等你来。

J。”

她第一次登台演出,有人在结束后,送来一束蓝色妖姬,花束里夹着一张署名为“J”的卡片。

她很喜欢卡片上的字,尤其喜欢“J”的落款。

她觉得这个“J”漂亮地就像印在西方精编书上的华贵手写体,令人着迷。

她当时还想过,如果J先生能留下地址,她说不定会为了多看看他写得字,给他写一封感谢信。

原来,J先生是薄景言。

也是。

除了他,还能是谁?

人间虽然很大,他却是唯一无条件对她好过的人。

安静把信塞进信封,放进了纸盒子。

“二少,这些信就是我父亲的遗物吗?”

“对。”

果然如此。

2006年的五月末,她曾经在江城高级中学的门外,撞见她的父亲,那时,他一脸的鬼鬼祟祟。

她一直觉得奇怪,奇怪从来不管她的父亲,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跑到江城高级中学来看望她。

原来,他不是去看她的。

他是去等薄景言的信。

那些年,他自称做了包工头,靠着帮人安装铝合金窗户,挣到了大笔的钱,原来这些全是谎言。

他从没挣过钱,他挥霍出去的钱,是薄景言的。

靠着这些“取之不竭”的钱,他不仅偷偷摸摸地养了一个小秘,还毫无负担地在地下钱庄豪赌。

他从早前的几百、几千,赌到几万,几十万,再到成百、上千万,如果没有这些钱,他后来——

“冷二少,你知道这些银行卡里,曾经存过多少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