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约的第八年 第两百二十八章 一筹莫展

大学迁户口是国家给学生的一种福利,可以让他们步入社会后,借用工作之便,落户其他城市。

她非要迁户口当然不是为了让户口在毕业后的两年回到临安,她是想在毕业以后,落户在京北。

“安凤,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事到如今,你想要骗你妈吗?!”

“我没有。”

“怎么没有?!”

她妈愤怒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向地砖。

“哐——”

杯子坠地的瞬间,碎得支离破碎,一片碎玻璃被桌角反弹,像是一颗流星般,擦过她的小腿根。

她的小腿破了。

一缕鲜血从伤口处,像是一条血线,滑过了脚踝。

“安凤,五年了,我忍了你足足五年!

五年前,你去京北附中做交换生,一直到毕业,你没有回过家一次,你说京北太远,不方便回。

可你是不方便吗?

不,你就是不想回来!”

是,她不想回。

她怎么可能想回来?

一个让人想要回去的家,可以不富丽、不堂皇,但一定像港湾让人安心,像阳光让人觉得温暖。

可她的家里有什么?

她的家只有令人窒息的冰冷,只有永不止歇的争吵,充斥着你不满意,我不满意的埋怨和憎恶。

这样的家,她为什么非要回来?

“妈,我和你说过,京北离临安太远了,回趟家既麻烦又费钱。”

“好!

那么这三年呢?

从你考进江城高级中学开始,你除了在过年时,回家几天,其他时候,你都不回来,又怎么说?

江城离临安远吗?从江城回临安麻烦吗?贵吗?”

安凤无言以对。

她的沉默让她妈更愤怒了。

“安凤,你就是不想回来!

你现在被保送京大,瞒着我去迁户口,就是为了离开临安,离开家,永远都不回来了,是不是?”

“不是。”安凤连忙摇头,“妈,我是您女儿,不可能不回来的。”

“是吗?”

“当然是。

您手里还有一张我签下的欠条,我要是真敢不回来,您可以报警抓我,您还可以向法院起诉我。”

欠条!

欠条!

欠条!

她果然是记恨她让她签了一张欠条!

可她为什么让她签欠条?

还不是她看出她想逃离临安,逃离家,想丢下她这个妈,她才迫于无奈,逼她签下一张欠条吗?

她是真要那一笔钱吗?

不,她是舍不得她这个女儿!

她这些年给她的所有钱,她全都存进了银行,一分没花,她还把自己挣得钱,也全都存了进去。

她把钱存进银行,是因为她想把钱留给她!

“安凤,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别忘了,是我生了你!

你能去江城读书,能被保送京大,你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妈拿自己的半辈子换来的!

没有我,就不可能有你!”

她知道。

她知道没有她母亲的忍辱负重,就不会有她的“来人世间走一遭”的幸运。

她知道母亲生下一个孩子,是一件格外了不起的事。

她也知道她妈知道自己很了不起,了不起到她彷佛天赋神权一般地,拥有了掌控她一生的权力。

她记得怀孕的艰辛,记着生养孩子的不易,却看不见被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艰辛,是不是不易?

是作为孩子的她,没有资格被身为母亲的她,看见?还是作为母亲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去看见?

曾经,她好在意、好在意这个问题,在意到哪怕生命走到了终结,都无法释怀她和她**关系。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做得不够好,才会让她的妈妈对身为女儿的她,失望了一辈子。

可当她把自己抽离出女儿的身份,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她妈,她终于找到了最终的答案。

她无法和她妈交心,无关时间,无关距离,而是她妈从来也没想过抛开母亲的尊贵,和她交心。

在她**世界里,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

她从来没把她当做女儿,她把她当作了她的所有物,一个她生下来,理所应当听从她的所有物。

可她不是物。

她是一个人,一个有权力去追求自由、幸福,和温暖的人。

“妈,你误会了,我真没有——”

“误会?”她妈无情地打断她,“既然是误会,户口本和你的通知书就交给我保管,没问题吧?”

她能怎么说?

说有问题,她妈就能把通知书还给她吗?

“没问题。”

“很好。”

她妈揣着户口本和通知书,拉开了客厅门。

明晃晃的阳光在她妈走后,如同一道天光,驱散了客厅的黑,安凤立在阳光里,觉得心口发冷。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时间在安凤的一筹莫展中,飞快地走过了。

当无数考生在一日热过一日的炎夏里,焦灼不安地等着命运翻页时,安凤开始流转于各大楼盘。

这两年临安县建了不少房子,大部分都是多层和小高层,少数几个别墅区又是联排和花园洋房。

这样的房子,很难直击她**灵魂。

安凤又看完一个楼盘,她本来想问问前排的别墅怎么卖,没等她开口,售楼员就把她轰出了门。

“小丫头,我们很忙的,你别进来捣乱!”

忙?

2006年的临安,房地产还没崛起,像多层这样的公寓房,一平米的售价还保持在2000元左右。

即便是这样的“白菜”价,临安也没多少人买房子。

这时候的临安人,还没有狂热地爱上公寓楼。

楼盘的营销人员根本不忙,他们只是瞧不上她,觉得不满十八周岁的她,不可能买得起一套房。

“唉……”

被赶出来的安凤走到树荫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妈收走户口本和通知书后,把户口本和通知书藏得严严实实,她趁她妈不在家时,找过两次。

可惜,都没找到。

然后,她就放弃了。

就算她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她未满十八,没有父母的同意,她根本不可能把户口迁出安家。

偷迁户口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虽然罗马只有一个,但通往罗**路却有千万条。

她总有办法走通的。

安凤抬头,隔着明晃晃的阳光,看向了楼盘对面的一家房产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