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疼。
“安凤,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
我天天晚出早归,累死累活不是为了养出一个不孝女,你再这么说,我还不如干脆打死你算了!”
上一辈子,她妈每回骂她没用时,她都害怕得不得了,她会一直低着头,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
她妈看见她这样,就会更加厌恶,她说,她最不喜欢地就是她这副连话都不敢回一句的死样子。
那会儿她是真怕。
一直到她妈死了,她也没敢回过一次嘴。
这一世,她敢回嘴了,但结果和上一世没什么不同,她妈不过是换了一个说辞,继续破口大骂。
她抿了抿嘴,盛来一碗饭。
“妈,先吃饭吧,吃完了,你接着骂。”
“……”
张小莲瞪着安凤,心头的火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
都说人这辈子不幸,都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
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大孽,才会嫁给一个吃喝嫖赌的丈夫,又生下一个冷心冷肺的女儿。
“安凤,早知道你长大会变成这副狼心狗肺的样子,我当初就不该为了你,留在安家受苦受难!”
所以,什么是亲情呢?
究竟是她太不幸,没有遇到一对好的父母,还是亲情的实质,本来就是一场恩情的索取和报偿?
“妈,今天到家的时候,我看到爸在我房里。”
“然后呢?”
“他可能是在找钱。”
“钱?”张小莲眼睛一横,变得更凶了,“你怎么知道你爸在找钱?难不成你房里真得藏了钱?”
“没——”
“既然没有,你怕什么?!”张小莲打断安凤,“安凤,你写作挣来的稿费真得全部交给我了吗?”
“当然。”
“安凤,你知道得,你爸胡说八道了一辈子,所以我最讨厌听人撒谎,你,应该不会骗妈妈吧?”
“妈,我没骗你,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我房里搜。”
张小莲放下碗筷,看了一眼楼梯间。
她妈不会真想去搜吧?
她不能让她去,因为她房间里虽然没有藏钱,却藏了一张价值不菲的古筝。
“妈,我现在学业繁忙,腾不出多少时间,以后邮局汇过来的稿费,我就不自己去拿了,行吗?”
“行。”
她妈满意地点点头,扒了一口饭,饭没嚼碎,她勾出一个假惺惺的笑。
“安凤,妈不是贪你的钱,妈是替你存着,等将来你结婚,生孩子的时候,会一分不差地还你。”
还?
上一世,她上班兼职挣来的钱全交给了她妈,她妈也是这么说的,说有一天会一分不差地还她。
然而,她生病了,躺在病床上快要死的时候,她爸逼问了半个月,也问不出她把钱藏在了哪里。
她爸恨死了,在病房地大声咆哮,说她要是不想把钱留给他,他可以出去,让她悄悄告诉女儿。
可是,她妈直到死,也没有说出钱在哪里,她宁可带着钱下地狱,也不想把那些钱留给她女儿。
“我知道的,妈都是为了我。”
“你知道就好。”她妈更满意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厨房妈来收拾。”
“还是我来吧,你上了一晚上夜班,肯定累死了。”
“没办法,谁叫你妈命苦,摊上你爸这个窝囊废。”她妈飞快地吃掉一碗饭,“那我上楼睡一觉。”
“好。”安凤一边收盘子,一边又说,“妈,我一会儿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估计晚点才能回来。”
“你要在外面吃?”
“恩。”
“别吃太贵的,听见没?”
“妈,我没钱,最多就是买一个菜包。”
“一个怎么够呢?”她妈掏出两个硬币,“喏,再买一个肉包,肚子饿了,容易写不出文章来。”
“谢谢妈。”
安凤收完厨房,上楼去取古筝的时候,她妈睡着了,她把古筝背到肩上,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
临安的五月天已经有些炎热,尤其是九十点的暖风,吹到人的脸上,裹着夏季伏天才有的热辣。
她赶到青少年活动中心的时候,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屎黄色的校服被汗水粘得贴住了后背。
她把自行车停进车库,然后拿出了两把锁。
这一阵子,临安到处是偷车贼,为了防止自行车被偷,她特意多带了一把锁。
她用一把锁,锁住了后轮,用另一把锁把车座和车库棚子的铁杆子锁在了一起。
这样,应该足够安全了。
她背着古筝,走进了活动中心。
临安的青少年活动中心建了有一些年头了,平常出入这里的,都是临安有权、有钱人家的小孩。
这是两世以来,她第一次进去。
前台的小姐姐看见她,带着浓烈的审视,把她从头到家打量了一遍,然后,她带着一点轻蔑问:
“干嘛的?”
“我来找李老师。”
“有预约吗?”
“有,我昨天和李老师打过电话,说好今天早上来找她。”
“可李老师没和我提过。”
“那能不能麻烦你打个电话问问?就说安凤来找她。”
“李老师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
“我可以等。”
“你要等,可以,出去等。”
“好。”
安凤点点头,走出青少年活动中心,拐进活动中心旁边的一家杂货店,给李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喂,李老师,我已经到了,但前台的姐姐说,没有预约不能进,能不能劳烦您下来接我一下?”
李老师来得很快,她一见到安凤,就着急地道歉:“小安,对不起,是老师疏忽,害你进不来。”
“没关系。”
“不能没关系。”
李老师义正言辞地摇摇头,她带着她,走到前台。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拦小安?”
“李老师,你又没告诉我这女孩子是谁,她会在今天早上到中心找你,你凭什么把责任甩给我?”
“就算我没说,你也应该和我确认一下,不是吗?”
“我说不确认了吗?我明明说得是等你下课了再确认,怎么,这姑娘是你领导,等不起一点吗?”
“你——”
李老师被前台的小姐姐的话气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怼。
她平常也不怼人,但今天被怠慢的人是章老的关门弟子,她怕不替安凤讨公道,会得罪了章老。
“行,我说不过你,等会儿我就上楼,找中心的领导反映情况,我看领导是不是也觉得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