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约的第八年 第五十二章 没走成

今天的日落来得比往常早一些,安静在太阳被西天吞没的前一刻,坐上一辆招手即停的大巴车。

车子不大,车身上印着一行斑驳的字:本车核定最大载客量,二十二。

车门打开时,一个跨着黑色斜包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后,一边高举微信收款码,一边急切地催促:

“往里走。”

她倒是想往里面走,但车上坐了不下三十个人,往里走的过道蹲满了人,她根本没办法走进去。

“赶紧的!”

中年妇女用力一推,把她硬生生推进一个角落。

“快点蹲下,路上有交警查车,万一车子被交警查到超载,我们要被扣下,你们也都回不了家!”

她乖乖蹲下。

“车费,三十,扫码吧。”

“好。”

她一付完钱,中年妇女就窝回车门后了。

车子启动,继续往前。

走了十几分钟,车子又停下,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客人,像安静一样,被中年妇女推进了车厢。

大巴越来越挤。

乘客的抱怨,孩子的啼哭,令人做呕的刺鼻味道,让这辆小小的大巴车变成了难熬的人间炼狱。

到了后半夜,这辆原定载客二十二人的大巴车上,至少被装进了五十五个人。

安静捂着鼻子,痛苦地蜷缩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挤在货车上,即将被送往屠宰场剔肉的猪。

熬到快天亮的时候,大巴终于停在了冀北火车站。

车门打开的瞬间,煎熬了一个晚上的乘客像是一锅沸腾,拼命撞击壶盖的水,疯狂地涌下了车。

她被这汹涌的人潮带下了车,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一个抱着孩子的妈妈憋不住,突然哇了一声。

安静被污秽溅了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

原以为经历过八年前的磨难,她对任何事都可以荣辱不惊,没想到一辆黑车,竟然让她破防了。

“没关系。”

她摇摇手,冲进最近的厕所,也哇了一声。

吐完了,她在洗水池边洗了很久,等把衣服洗得湿漉漉,她才摸出火车票,准备进站。

候车厅也全是人,这些人和她一样,都是一脸疲惫,但他们又和她不一样,他们的心里有归处。

不过,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单程的旅行,不管沿途的风景如何不同,他们最后都将走向同一个终点。

她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

八点缺五分,广播里传来一段播报:

“从冀北发往虔城的火车即将检票进站,请旅客整理好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到七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安静背起小包,走向检票口。

她没去过虔城,但她听说那是一个心诚则灵的地方,希望去了那里的她,也能沾上一点灵气吧。

她把车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接过车票,拿出剪刀,“咔嚓”一下,在车票上剪出了一个豁口。

“请您收好车票。”

“谢谢。”

安静拿回车票,准备过闸机,突然,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这只手像是八爪鱼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安姐,别走。”

安静惊讶地转过头。

“华珊?”

“是我。”华珊用力地点点头,她耳边的几缕乱发在点头的过程中,狼狈地擦过她苍白的脸颊。

“安姐,你别走。”

“你怎么在这里?”

华珊摇摇头,没有回答,她转过头,朝不远处的人影大喊:“心柔,我找到安姐了,你快过来!”

没一会儿,心柔跑了过来。

她学着华珊,扣住她的另一只手。

“安姐,你不能走。”

检票员不高兴地皱起眉毛:“这位乘客,不管你有什么事,请到旁边处理,不要堵住检票口。”

“抱歉。”

安静苦笑一声,离开了检票口。

到了边上,她问华珊和心柔:“能先松开我吗?”

“不能。”

华珊先摇头,心柔跟着摇头,她们瞪着检票口,直到开往虔城的火车停止检票,她们才松开了她。

“安姐,跟我们回京北吧。”

回?

她回不去了。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早晨九点,安静带着华珊、心柔,离开冀北火车站,穿过马路,走了一公里,坐进一家早餐店。

“吃什么,我请你们。”

“不用,我们不饿。”

华珊的话音刚落,心柔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咕”叫。

“你们坐,我去点单。”

安静点了三杯豆浆,三根油条,付完早餐钱后,她微信账户里的余额,只剩下十七块七毛七分。

“吃吧。”

心柔急忙拿起油条,咬了一大口,华珊看她只顾着吃,气得一把抢过油条,把油条丢回了盘子。

“吃什么吃,都什么时候,你还只知道吃!”

“可我饿啊。”心柔撇了撇嘴,流下两行眼泪,“难道你不饿吗?”

她怎么可能不饿?

为了找安静,她也饿了一天一夜。

“安姐,除了在上回董小姐算计你的时候,我有点对不起你,其他时候,我和心柔没有对不起你吧?”

“没有。”

“既然没有,你怎么能这么害我们?”

“我怎么害你们了?”

她是跟着爸妈来得京北,他们到京北是想挣大钱,可是京北的钱不好挣,他们一直过得很拮据。

幸好她弟争气,考进了京北大学,等他毕业,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时候,她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但是京北大学的学费不低,她和她爸妈靠着省吃俭用,勉强能供上,可没想到,她突然被辞了。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后厨的李婶告诉她,阎王爷说看在安静的面上,同意她们回酒店。

她正高兴呢,安静突然就跑了。

她一跑,阎王爷着急了,立刻告诉了薄太子。

太子爷震怒,说如果安静离开了京北,她和心柔别想有活路,她和心柔的家人也都别想有活路。

这还不是害吗?

“那天晚上的事,我道过歉了,你也说不怪我,可薄太子为了给你出气,让活阎王开除了我们。

这不是害吗?

还有,活阎王说你答应留在帝豪,他才同意不开除我们,可你怎么能前脚答应,后脚就跑了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把我和心柔害得更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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