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约的第八年 第二十七章 有惊无险

“不——”

她要逃。

安凤转身,奔进稻田。

可田地坑坑洼洼,她又极度慌张,所以才跑出了两步远,就被一团硬泥绊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她叔在她摔倒时,追到了她身后。

他踩住她的后背,扬起水果刀。

“赔钱货,我杀了你!”

安凤动不了了,临死的恐惧让她本能地回过头,朝着离她不远的妈,嘶声大喊:“妈,救我——”

“啊?”

张小莲懵懵地抬起头,她瑟瑟发抖地睁着一对快要爆炸的眼珠子,惧怕地瞪着安北手里的血刀。

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安北是一个狠到六亲不认,可以为了想要的,杀了任何人的疯子!

她怎么敢惹一个疯子?

张小莲呆滞的时候,安凤又一次大喊:“妈,拿棍子,砸他!”

“棍子?”

张小莲木愣愣地低下头,她看到离她双脚不远的地方有一根铁棍,一根她弯下腰就能拿到的棍子。

“张小莲,你敢动一下,我连你一起杀。”

张小莲不敢动。

她不想死。

她受了这么多折磨,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为了有一天,能让虐待她的安家人、卖了她的张家人,悔不当初!

“安凤,妈去找人救你!”

她妈跑了。

安凤横在泥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妈头也不回地狂奔,奔到田埂,混进黑压压的人群,看不见了。

真冷。

这冷就和她一个人躺在临安的疗养院的病床上,即将孤独走向死亡时的寂冷一般,充满了绝望。

这就是上一世,她和她爸缩在房子里,一声不吭地看她妈被她叔狂揍时,她妈经历过的绝望吗?

难怪,她恨了她一辈子。

安凤勾起唇角,看着血刀在月光下一闪,然后像是一道流光,刺向她的心脏。

算了。

重活一世,能还清一身罪孽,不亏。

安凤闭上眼睛,等着被水果刀贯穿心脏。

但,刀在扎进她胸口前一刻,田渠上空响起了一声划破夜色的“嘭”。

她又睁开眼睛。

两个警察握着枪,一边冲进稻田,一边厉声大喊:“安北,立刻放下刀子,不然,我们开枪了!”

她叔瑟缩了一下,松开了手。

刀子滑过他的掌心,擦过她的腰身,刺进泥地。

一个警察拿出手铐,拷上她叔的手腕,另一个警察弯下腰,抱起脱力的她:“小姑娘,没事吧?”

“没。”

她摇摇头,摇下一行眼泪。

“别怕,有叔叔们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谢……”

其实,她胆小又怕死,如果不是执念太深,她绝对不敢拿刀捅人,现在危机过去了,她感到一阵后怕。

害怕和疲惫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她。

她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那片惨白的天花板,心里产生一瞬间的恍惚。

这里是临安疗养院吗?

难道重生到1997年只是她临死之前做得一场奢梦?

她慌慌张张地坐起来,看向黑黢黢的病房口,她妈提着一个翠绿色的热水瓶,笑眯眯地走进来。

“凤儿,你醒了?”

“凤儿?”

通常,小孩子降生后都会有一个乳名,譬如吴家二叔的小儿子叫狗子。

尽管狗子被叫狗子的时候,村人都会哈哈大笑,但是她依然很羡慕,羡慕他有一个亲昵的小名。

她没有乳名,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姑姑喊她,从来都是冷硬地叫一声“安凤”。

她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能用更亲昵的语调、指代来称呼她,哪怕是一个比狗子还难听的名字。

她,终于等到了吗?

“妈,你没事吧?”

“妈没事!”她妈放下热水瓶,激动又欣喜地圈住她,“凤儿,我的好女儿,妈妈差点被你吓死!”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她妈第一次抱她。

她曾经无数次地期待,有一天她能像天下所有幸福的小孩一样,被她妈妈当作宝贝,抱在怀里。

重活一世,她如愿了。

她应该高兴到喜极而泣,因为,这是一个她努力了一辈子,期盼了一辈子,都没能等来的拥抱。

可她没有。

她只觉得她妈抱得有点紧,紧到让她的后背有点疼。

“妈,我没事了。”

“没事好,没事好。”

她妈松开她,笑着和她四目相对,她们只对视了三秒,她妈就局促地偏过头。

“安凤,喝水吗?”

“喝。”

“我给你倒。”

“谢谢妈。”

她妈倒了满满一杯水,然后把搪瓷杯放进她手心。

“喝吧。”

她用刚刚接好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水很烫,根本入不了嘴。

“妈,我叔呢?”

“别叫他叔,他不配!”她妈横了她一眼,“他被警察抓进派出所了,警察说,他少说要判三年。”

“那就好。”

她家的糟心事一半是因为她奶奶偏心,如果她叔被关进牢里,就算她奶奶再想偏心,也没法偏。

只要她奶奶不偏心了,她妈就不用平白无故受冤枉气,她和他们小家的日子也会一点点好起来。

“的确好!”她妈重重点头,“这些年,因为你爸没用,老太婆和安北没少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得。

好在老天有眼,让安北被抓了。

昨天晚上,我看见老太婆跪在桥边,像条狗一样地哭着求警察放过她儿子,别提心里有多痛快!

哈哈哈……”

她妈哈哈大笑,脸上全是说不出的畅快。

安凤却笑不出来。

她被救的时候,昏了过去,警察肯定马上送她去医院,难道那时候,她妈没有陪着她来医院吗?

“妈——”

她很想问一问,但这个时候,护士端着一盘子药,走进病房。

“别吵了,这里是医院。”

“对不起。”

她妈立刻收住笑。

“我来给病人换药,你让让。”

“药?”她妈低下头,看了一眼托盘,“护士,我刚和医生说过,少开点药,我女儿伤得不重。”

“少吃药,怎么能好?”

“怎么不能好?

我小时候,不管得了多重的病,都没去医院,不也活得好好地吗?再说你看我女儿的样子,像有事吗?”

“病人有没有事,是医生说了算,她后背被人打到骨裂,你不用药,不怕她以后留下后遗症吗?”

“骨裂而已,就算不用药,也能养好的。”她妈拉着护士往外走,“你先别用药,我再去问问医生。”

说完,她妈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