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渺在餐桌上看到那位身穿粉衣的蕈月郡主时,人都傻了。
昨夜惊鸿一瞥,她并未仔细看那被拍卖之人的容颜。
但对于美人,还是有印象的。
她万万想不到,那么多王孙公子在前,兄长竟然能从中杀出,将美人抢回家。
兄长哪里来的银子?
是昨日那个异族人给的吗?
餐桌对面,蕈月神态怡然,动作优雅大方。
比起那位陛下亲封的雅康郡主,更多了几分出身皇室的尊贵 天成。
只是……这些年她似乎过的很不好。
风骨犹在,但脸上、手上,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疤。
此刻,她为云渺布了一碗粥,亲手端到云渺面前,对她颔首,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渺渺是吧?我是你兄长买回来的妾,往后便是你半个半个嫂子了。”
噗——
向来沉稳干练,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云劭实在没绷住,用袖子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蕈月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粥碗,给云劭递去自己的帕子。
“公子仔细些。”
云渺看着这一幕,只觉一言难尽。
这一顿饭,吃的所有人都不是滋味。
早膳完毕,蕈月主动收拾着碗筷,同柳叶与月牙一起去厨房收拾。
云渺则淡淡地看着兄长,等待他的解释。
云劭似有些难以启齿,来回酝酿好久,才艰涩地开口道。
“这是昨夜在街上买来的。”
“看她可怜,又孤身一人,想着找个人同你作伴。”
“不是什么妾啊嫂子啊,你别听她胡言乱语,你只把她当作……当作姐妹吧。”
蕈月虽然是奴籍,但却是皇室血脉。
他实在没那个勇气将她当奴才使唤。
而且,蕈月也是他们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往后或许会恢复从前的身份,不可怠慢后者。
云劭匆匆解释两句后,便朝书房走去,“昨日读了荀子注解的论语,有新的想法,兄长就不陪你了……”
落荒而逃。
云渺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故意扬声道,“兄长夜间也不要读书熬的太晚了,你看你眼下的黑青,都快遮不住了……“
云劭膝下一软,离开的姿势愈发狼狈。
云渺见状,心里叹了一声,没再继续揭穿他,而是将眸光望向厨房的位置。
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三人,心底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名义上的三个下人,实则各有各的身份和主子,她这小小的云府,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
几日相处下来,云渺虽然对蕈月仍然报以警惕之心,但却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她是皇室郡主不假,却没有半点皇室郡主的傲慢。
做起活计来,更是麻利又干脆。
言谈举止,大方得体。
私底下,就连柳叶都会悄悄地跟她讨论,说若这位真的是公子的妾室,那真是公子的福气。
……
七日一晃而过。
乙巳日,大吉。
位于长安街上的铺子终于开张了。
第一批锦裘挂上墙壁时,蕈月一身红衣,粗糙的手指摸着那光滑的皮毛,眼底闪过一抹恍然。
她笑着,回忆着,对云渺说起她的从前。
“小时候家里突逢大变,我被人卖到了漠北的兵营之中。“
“兵营之中的女眷,十三岁后便要开始伺候军爷了,我在十二岁生辰那日,从兵营里逃了出去。”
“渴了饮雪,饿了吃草,最后十两银子将自己卖给了一户专做皮草的商人之家。”
“从此安稳下来,日日夜夜,都跟这些皮子打交道……”
说到这里,话题戛然而止。
只因那敞开的店门,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一身青衣,头戴纶巾,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和双颊会因紧张而发红。
他这会儿端的不是栗子糕,而是杏仁茶。
刚熬的,加了八宝莲子干果花生碎各样佐料,用铜壶装着,放在柜台的架子上。
不敢看云渺,目光落在别处,轻声道。
“云娘子,这是我娘命我送来的贺礼,祝贵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蕈月是人精,怎会看不出这李渊眼底的情意。
给云渺使了个眼色后,她上前接过那杏仁茶,以长辈的姿态开始盘问。
“你家中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可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对了,京城有几处宅子?”
李渊面色顿时煞红一片,却没有落荒而逃,反而如实道。
“父母皆是在京城做生意的,我十六岁便有了秀才的功名,但因为家中祖父在孝,没有继续往上考,明年会参加举人试……家中只我一个,京里有两处宅院,分别在……”
再说下去,老底都要掏光了!
云渺赶紧过来,抢着将那莲子粥端走,又将一副皮毛做的手套塞入他怀中,催促他离开。
“李公子,莲子粥我们收下了,多谢令堂好意,这一副手套您拿给令堂吧,算是几次赠送吃食的回礼。”
李渊抓紧那一对手套,面对云渺的谢客,也不好意思再留,匆匆离开。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蕈月痴痴的笑了,笑得眉眼生动。
“渺渺,我觉得这位公子不错。”
“目光清正,长得也俊朗,倒是良配,不如你考虑考虑?”
云渺苦涩一笑,“蕈月姐,你就别添乱了,我……”
“云姑娘在吗?”
店铺门外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身穿锦缎的长春侯府管家,提着两箱贺礼并一份邀请函,进了这小小的铺子。
看见云渺后,那管家笑弯了眉眼,将手中的请柬递上。
“云姑娘,三日后京郊梅花开遍,命妇贵女们皆会去赏梅踏雪,共筹梅花宴。”
“这是请柬,宴席中也有您的位置,还望您不啬赴约。”
云渺面上的笑容顿住,接过那封请柬,看着上满烫金的字迹,指尖都微微发烫。
这是一个月前就应下的事。
与其说是梅花宴,倒不如说是相看宴。
侯府老夫人若觉得合适的话,会在宴会之后,亲自遣媒人上门,定下她与林从鹤的婚事。
只是……
在越秀楼那一夜,她与林从鹤不欢而散,这些日子,隔壁府更是院门紧锁,无人出入……
梅花宴后,林三爷还会继续她们从前的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