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熹帝因笑着对孟衍之说道:“玩归玩,闹归闹,你自己心里门清,别到时候玩大了,你家王妃上皇后那边说去,看朕不仔细扒你皮儿!”
孟衍之一听,连忙应道:“是!”
永熹帝的目光快速在一众儿子脸上扫过一遍。
心里道:自己九尺有余,健硕魁梧,生的儿子,各有不同。
论风姿卓越,儒雅清俊老八当仁不让,论风流蕴藉,放荡不羁老九莫属,但论龙章凤姿,俊美绝伦太子当属第一,只是他的太子有时过于严肃冰冷,那些个文武大臣见了都怕他,又自身实力强大,直教人忽略了他的相貌。
看见他们一个比一个严肃的脸,永熹帝突然明白过来,只因自己一人在场之故,所以他们个个笑语不闻,因笑道:“早知如此,朕还不如和大臣一道饮酒作乐,你们谁有笑话,逗得朕乐了有赏!”
老八素来儒雅,不擅长讲笑话,但闻此言还是率先站起身来,拱手道:“儿臣当得承奏。”
他想了想,慢道:“一秀才将试,日夜忧郁不已。妻乃慰之曰:‘看你作文,如此之难,好似奴生产一般。’夫曰:‘还是你每生子容易。’妻曰:‘怎见得?’夫曰:‘你是有在肚里的,我是没在肚里的。’”
说着余光瞟了一眼坐在第二桌上的孟衍之。
孟衍之听罢,脸色黑了一沉。
这个老八这不骂他呢!
讽刺他不学无术,胸无点墨。
永熹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禁大笑道:“朕没想到老八会说笑话,朕一听便知你在说什麽,这个笑话好,但玩笑归玩笑,别伤了兄弟情谊。”
说完,命随行的太监总管给秦王孟兆川赏一把他亲自提笔的折扇。
孟衍之哪里肯被自己的亲哥这么说,因把盏起身笑道:“儿臣也有一桩笑话,说给大家乐呵乐呵。‘一酒客讶同席者饮啖太猛,问其年,以属犬对。客曰:??“幸是犬,若属虎的,连我也都吃下肚了。””
话音刚落,已笑倒一片。
或前仰后合,或掩嘴大笑。
永熹帝笑得用手抚胸,说道:“老九素来寡言少语,难得说一回笑话,赏他一盏书灯。”
弟弟们都讲,作为哥哥太子怎么也得来一个。
孟玉瓒正搜索腹笥也要说一个,却见一个尚在总角,粉雕玉琢的小皇子举着小手,想必也想讲一个笑话给圣上听。
孟玉瓒朝永熹帝躬身,说道:“回禀父皇,小十七也有一个笑话要说。”
永熹帝这才注意到十七皇子。
小十七走到离永熹帝近的太子那桌。
对孟玉瓒道:“小十七谢过皇兄。”
孟玉瓒:“你有什么笑话想要说的?父皇和众人都听着呢。”
十七皇子紧张地看向孟玉瓒,再看向御座台上的永熹帝。
永熹帝笑容可掬,柔声道:“小十七,你要讲什麽笑话给大家听?”
十七皇子已有九岁,早已入了上书房发蒙,听父皇问话,他想了好久的笑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声音清脆道:
“回禀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在上书房时看到一则笑话,这个笑话大意是,从前有位孩童,他随父亲去拜访友人。友人问他,‘你长大后想做什麽?孩童答曰:‘当官!’友人问为何当官?孩童又答曰:‘当官能骑大马,吃大鱼大肉。’那友人笑道,‘那不当大官呢?’孩童答,‘那我就当大马,让大官骑我,当条大鱼,让大官吃我。’”
众人起先还认真地听,到后面听完面面相觑。
十七皇子小声问孟玉瓒,“皇兄,难道臣弟讲的笑话不好笑?”
孟玉瓒言,“小十七讲得很好。”
十七皇子诅丧说:“那为何父皇都不笑一下?哥哥们讲,他就笑,臣弟讲的他就不笑。”
永熹帝似乎听到小十七说的话,笑道:“小十七有思辨能力,赏一匹宋绢!”
孟玉瓒:“还不快谢过父皇?”
十七皇子面露笑齿,躬身谢过永熹帝。
宴至末,已是戌时。
永熹帝今夜高兴,喝得半醉,坐御辇车回宫,其他人等皆一一散去。
十七皇子黏着孟玉瓒,便道:“皇兄皇兄,父皇赏臣弟很多宋绢,臣弟想送一半给皇兄。”
孟玉瓒半蹲下身与之平视,“父皇赏你的,你好好留着,用来写诗作词,描摹绘画也好。”
十七皇子道:“可皇嫂嫂喜欢。”
孟玉瓒迟了一下,笑道:“皇嫂嫂有说为何喜欢麽?”
十七皇子道:“皇嫂嫂说用宋绢画的图会好看很多,臣弟去年没有宋绢画图,是皇嫂嫂借她收藏很久的宋绢给我,所以我想送一半给她。”
孟玉瓒点头,“好,孤替你带回去给她。”
十七皇子面露笑容,说道:“皇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孟玉瓒看着小十七笑了起来,“子奕,这事也是跟皇嫂嫂有关的?”
十七皇子点头如捣蒜,他抿了下唇说:“皇嫂嫂会做各色各样的糕点和小零嘴,她说我只要想吃了找她便可,只是不知现在的皇嫂嫂还做不做小零嘴罢了。”
“原来是嘴馋小猫。”孟玉瓒摸摸他的头,“明日去找你皇嫂嫂要吃的去。”
十七皇子目光闪动,开心道:“十七谢过皇兄!”
孟玉瓒与他告别之后,径直回东宫。
至门口,推门而入,东宫里的一众奴仆行礼相迎,唤他太子殿下。
晴雪上前给他脱下皮袄,追月紧跟着奉上一杯热茶。
孟玉瓒喝了一口热茶,道:“沈承徽人呢?”
“郎君,你可回来了。”
沈若棠刚坐在屏风后面不久,两耳听到外头动静,隐约彷佛是男人走路的声音,急忙抛下手上写的札记,飞快出去迎接。
从孟玉瓒的视线看过去,沈若棠刚沐浴不久,穿着齐胸杉裙,头发半散半绾,娇媚动人,站在烛光灯下望他,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孟玉瓒脑海里闪过一句诗。
“郎君!”
沈若棠唤了他两声,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微感忐忑,于是又轻轻唤他一声郎君。
孟玉瓒的眼帘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抬脚,入内。
沈若棠跟在他后面。
他路过桌子时,余光瞥见台面上的笔和札记,便问道:“你在写什麽?”